帐中一直未曾开口的那人却站起来,快步走出长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风又起,落尘再起,云海蓝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尘之中。
那人负手立在风尘中,久久不语。
此人身形修长,剑眉朗目,唇上留八字须,气度雍容。虽已年近不惑,看来依旧风度翩翩,年青时又不知是何等风采?
帐中那人也走出长亭,来到他的身边。
先出亭者问道:“长空,你看这孩子如何?”
那叫长空的人斟酌了下答道:“大殿下待人接物甚有法度,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从容勇敢的心。”
那人大笑道:“说得好,从容勇敢,方可做大事。这才是我们云海家的良材。”
“不过……”长空犹豫了下,又道:“江湖气还是太重了些。”
那人叹道:“江湖,难道不曾是你我向往的地方么?我小时听母后讲起江湖中的事情,常想长大后一定要象母后年轻时一样,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可惜我囿于身份,只能终日居于朝堂。闯一下江湖,才知世间疾苦,人情冷暖。居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养出来的多是不肖子。嗯,沧云长鲸这老东西总算没有把我的儿子养废。”
长空又道:“方才王上为何不与大殿下相见?”
原来那人就是当世云王云海揽星。那个叫做长空的人便是云国炙手可热的紫衣卫王使云海长空。他是云王的堂弟。这人面目如富家翁,却统驭一万紫衣卫,权柄极大。
云王幽幽道:“闲暇之余,我常思念这孩子。我曾经想象过多种父子相见的场面,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真正面对他,面对那双酷肖他母亲的双目时,我突然觉得自已还没有信心让他叫我一声父亲。”
云海长空道:“大殿下终有一天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云王沉默片刻,一声长叹:“这孩子对我误会颇深,你方才没有听到么,在他的心目中,我已是个死人。若要父子相认,其中只怕要费些周折。我们已出来好几日了,该回去了。收拾下,准备回程。”
他负手亭外,抬首看天,黄云蔽日,秋风万里,袍袖飘飘的他喃喃道:“云京也要起风了。三家分云,呵呵,打得好算盘,也不怕被风国人活吞了,真以为我是聋子瞎子。”
他走上马车,云海长空却上了前面御者的位置,执鞭驭马。
那四个蓝衣剑士跃上龙马,两前两后,拱卫在马车前后。
云王在车内一声令下:“回京!”
众人挥鞭,龙马奋蹄,一路烟尘中,车队向南疾驰。
此地距云京区区三百里路程,龙马脚力又非寻常马匹可比,三个时辰便可到达。
车队到达凤鸣驿时,不过申时,云王却下令在此驻跸。
凤鸣驿离京尚有二十里,因地处凤鸣山下而得名。
侍从向驿丞出示了紫衣卫令牌,驿丞虽然不知车内是何贵人,却不敢怠慢凶名赫赫的紫衣卫,好生侍侯着一行人在风鸣驿住下。
翌日寅时,云王便起床沐浴,卯时便在云海长空的护卫下拎着香蜡纸烛去往西山。
此时天光微亮,遍地黄叶,一山秋霜。
山势倒也不陡峭,一行人拾阶而上,两刻钟即到山顶。
山顶有一片枫树林,枫叶正红。枫林中有几座寻常样式的坟墓,想是附近百姓的亲人所葬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