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秦人感觉重任在肩,奈何萨麦尔踪影全无,也只得先随老道回龙虎山再从长计议。因为老道的话说的有道理:不过是跑了个妖怪,抓回来便是。问题是到底要靠我,还是要亲手抓回来?想亲手抓,就给我老老实实去龙虎山先学本事!
龙虎山的上清宫气象恢弘,后山只是个民居散落的寻常村落。老道确实是前辈高人,迎面碰到的若是年纪大些的道士都会恭恭敬敬向老道行礼,几个少年道士甚至有一丝战战兢兢的神色。这让老道的虚荣心极为满足,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的晃来晃去,不无炫耀的指点着周围,“别看这村子不太显眼,这里就是天下修道者的圣地,道家内门。”
方岩毫不怀疑老道的话,明摆着他是游戏风尘的高人,可眼前景象总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路看见的似乎都是些平常人,如果不是穿着道袍挽着发髻,这里怎么看都是个大村落而已。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人,从里面走出去了姬临冰、沈寻舟、燃骨仙……
大秦人却满心的无法理解。道家内门在他心目中相当于教廷的枢机处,里面都应该是位高权重的红衣主教才是,可走过的三两行人看起来只是一群山野村夫而已。再说了,罗马的教堂大都雄伟无比,动辄就是举倾国之力数百年才能完工,可这道门圣地里居然只有些村居草舍?!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
心情大好的老大手捋山羊胡做仙风道骨状,开始大吹法螺,“道法自然,修道者讲究清静无为,自然不去追求那凡俗间的名利。宫阙万间又如何?最后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象我老人家这般的世外高人,视世间万般都如过眼烟云……”
“可道教是大唐帝国的国教啊?”大秦人问到点子上了,你清静无为干嘛当国教啊?
“中华与你大秦全然不同。你大秦君权在教权之下,无论权威还是领地,教皇都绝对高于皇帝,甚至做皇帝都须教皇加冕才是正统;我中华历来是君权独大,国教什么的不过是君王治天下的工具而已。”老道脚下生风,在两人前面边走边讲,“历来天下由大乱到统一,都遵从道家的无为而治。当年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之时百废待兴,就是实行黄老之术与民休息,最终成就了一个大帝国,如今大唐亦是如此。无为而治不是什么都不作,而是不与民争利、不瞎折腾,不横征暴敛……用道家的话说就是师法自然、遵循道理,不可急于求成……+”
“帝国不是应该开疆拓土,打下一个光耀万世的巨大版图吗?您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勇猛精进,这才是帝国应有的精神啊。”大秦人面带恭谨亦步亦趋,认真讨教。
“王侯将相的脚下总是踩着万千百姓的白骨!汉武帝倒是打下了大大的疆土,可是天下人口减半,这算是功绩吗?”终于有了传道解惑的感觉,老家伙摇头晃脑、心情大好,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更不管说的到底是有没有道理。
看着老道滔滔不绝,方岩满脑子都是他看春宫时垂涎欲滴的猥琐样子,实在无法把这个吹牛好色的老家伙当成一个道家高人,终于忍不住道:“唉,老道,你到底怎么称呼啊?”
被方岩打断老道很是不爽,“哼,一点礼数都不懂!老道李淳风,道号黄冠子。”
“黄冠?不就是道士带的黄帽子吗?这名号一听就不厉害,人家都叫什么洞玄子、凌霄子,那叫一个仙风道骨!还有伏魔真人、灵宝天尊的什么的,听着就拉风……”方岩忍不住张口嘲笑老道士。
老道李淳风一脸不屑,“哼,一听就知道不读书!常言道草服黄冠,意思是我老人家淡泊高远,虽然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可就是愿意在田园山野里做一个平常道士。道法高深,却从不贪图虚名……”
“停停停,您这么高深的道法怎么让那个大秦僵尸给跑了?起先让我两人去那十字寺的可是听您老人家,当时想必您已然胸有成竹,想不到后来百密一疏……”
老道停步转身,手指方岩气的胡子直颤,“你、你……”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的是一个长脸道姑,先冲入眼眶的是两个大大的眼袋和刀刻般的法令纹,一看就是那种极难伺候的刻薄人物。男的正是放荡不羁的世子殿下,燕小三。此时的燕小三浑身上下干净整齐,神色谦恭、举止有礼,在一身月白道袍的映衬下真可谓是丰神俊朗。
方岩和大秦人两人面面相觑,若不是跟他在酒楼狠狠打过架、斗过酒,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这厮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那道姑很敷衍的对老道行了个礼,“晚辈凌霜有礼,师叔法驾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此乃我道门后山,我想回便回、想走便走,莫非要向你戒律院报备不成?”李淳风游戏风尘的气息一扫而空,冷冷顶了回去。
看着这位凌霜道姑,方岩不禁想起来独孤青鸾身边的那位老宫女,一样的死人面孔,一样的生人勿进。
“师叔的行踪我自然管不了,可是这两位并非道门弟子,如何也在这后山行走?”凌霜道姑名如其人,冷冰冰的丝毫不留情面。
“那他呢?我们都是兵部派来的。”方岩指着燕小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