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
北宫伯玉正襟危坐，徐狗子在他耳边讲述偷看女生洗澡
是十分不道德的无耻行为。
程砚秋坐在对面，脸色不断变化，时而用铁青表达愤
怒，时而用通红表达羞意，还时不时瞥向没见过几次的未婚
夫，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尚小云在旁边强忍着笑意，觉得很好玩。
她本来就是个好动的假小子，经常女扮男装，作为闺
蜜，程砚秋没少被她调戏、揩油，此刻见闺蜜吃瘪，幸灾乐
祸是自然的。
只是，当她看到平静如初的北宫伯玉时，忽然笑不出来
了，脸上的笑意敛起，取而代之的是静默，是对未知的尊敬
和畏惧。
这个男人，远比想象中的要难懂啊，你永远不知道他下
一刻会做出什么惊骇世人的事。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程砚秋心情很复杂的询问。
徐狗子朝美女讪笑一声，决定置身事外，因为他和伯玉
根本就说不清楚。
“按照徐狗子的说法，我冒犯了你，应该道歉。”北宫伯
玉看过去，脸不红气不喘。
“那你会真心诚意的道歉吗？”程砚秋听出了画外音，气
极反笑道：“莫非在你看来，你没有冒犯我？”
“冒犯了，但是”
“但是什么？”
“我是无心的。”
“算了，不和你争了，看就看吧！”程砚秋的胸口高低起
伏，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又有种气不出来的感觉，因为你再
生气，对方也不会心疼、悔过，撑死了以后注意点。
“对不起。”北宫伯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来，
郑重说道。
程砚秋有些惊讶，道歉了？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是认
真的，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如果是别人偷看自己，她肯定暴怒，无法释怀，但现在
是北宫伯玉，便宜未婚夫，她觉得道歉对于这个男人是很难
得的，加上他还救了自己。
“小云，饭弄好了吗？”她既不想说原谅的话，也不想继
续追究，于是转移话题。
尚小云愣了下，摇头道：“还没炒。”
“我去帮你吧。”程砚秋起身，两女进厨房忙活了。
准备看好戏的徐狗子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道：
“偷窥风云就这么结束了？砚秋女神不准备追究了？”
北宫伯玉和他对视，认真道：“我当时真不是有心
的”
“别，你别跟我说，和砚秋女神说去，看都看了，还找说
辞，我都不好意思听。”徐狗子打趣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
卖乖，太招人恨了！”
北宫伯玉有些沮丧，露出委屈的表情。
徐狗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可能在伯玉眼中，常人在
乎的那点礼义廉耻，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要睡觉的时候，程砚秋脑海冒出一个想法，让她脸红不
已：如果北宫伯玉是故意进入浴室，为的是偷看自己的身
体，那自己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
但气就气在她知道北宫伯玉是无心的，这岂不是说自己
的身体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吗？
真伤人。
“哼，伪君子！”程砚秋嘟囔一句，缩进毯子里，因为白
天受了不少惊吓，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熟睡中，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像是梦到好玩的事
情。
隔壁房间也熄灯了，一片漆黑。
忽然，床上出现一团雾蒙蒙的白光，认真细看，才能发
现里面有一个人。
这是尚小云盘坐在床上修行，涓涓灵力在经脉间流动，俏脸平静，充满冰清玉洁之感。
有那么一刹那，她眉头轻蹙，似乎遇到不小的难关。
她和程砚秋一样，修行资质都不好，所以从没想过追逐
仙人大道，只求让青春停留更长的一点时间就好。
但遇到北宫伯玉后，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修为有多低，
才二阶，用传统的修行境界划分就是筑基期，太丢人了。
如果她是普通修行者，倒也不会怎么羞愧，但她不是。
师父是术法第一的天机老人，曾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给
红墙内的某位大人物算命，为的是得到武当的上乘内丹术让
她修炼。
那次算命，天机老人虽然侥幸不死，但也留下病根，寿
损达三十年！
不到五十岁，已和七十八岁的老人差不多，步履蹒跚，
恶疾缠身，常年枯坐屋中，不见天日。
修行界最顶级的内丹功法，她修炼十多年，竟然还是筑
基期，且现在才觉得羞耻，连她都佩服自己的脸皮厚。
她对师父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的无心之言，师父
也不会去做那泄露天机之事，弄得如今随时都可能死去。
当初她年少不懂事，师父让她排盘，演算术数，她怕累
不做，还找很多借口。
有一次，她赌气道：“算算算，天天就知道算，有什么用？别人修行能长生不死，永葆青春，我们术士修行能得到
什么？泄露天机，冒着受天谴的风险为他人算命，让他人逢
凶化吉，自己却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憋屈！还有，修行界
中，就我们术士地位最低下，随便一个和天师府沾亲带故的
修士都敢瞧不起术士，师父，除非你给我找一门好的内丹功
法来，否则我不当术士了，被人欺负的时候，连反抗的手段
都没有，气死人了！”
师父听到她的话后，沉默良久，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开
了。
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重，本想喊住师父，说自己是
开玩笑的，让他不要在意，但她没有，因为这种事以前发生
过许多次，每次都是师父生闷气，然后服软，求她修炼。
但是这一次，她没等到师父来讨好，因为师父不声不响
的离去了，七天后才回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武当内丹功
法。
见到师父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不关心，也不在乎这个修行界最顶级的功法，在乎的
是师父。
在她眼中，师父脸上没有一点血气，随时都会死去，而
且她有种感觉，师父死后会堕入永世不得超生的阿鼻地狱，
这是泄露了多大的天机啊！
师父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揉揉她的脑袋瓜子，轻声
道：“现在愿意当术士了吗？”
“愿意，我愿意！”她哭喊道。
师父笑了。
尚小云后来才明白师父看什么都准：知道她资质不行，
功法再顶级，也达不到高境界；知道不给她功法，她永远都
会耿耿于怀，静不下心卜算。
可是她宁愿耿耿于怀，也不想让师父重病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