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大舅也是来我们家过的年,我师父下厨做了很多好菜。可梁厚载似乎从没有从那场离别中缓过来,即便是在过年的时候,他也很少说话。
正月初九那天,冯师兄的儿子降临在县医院的产房里,师父带着我和梁厚载去为冯师兄庆祝,我一次见到了冯师兄的老婆,她是一个眉目很清秀的女人,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她的脸色中透着一丝虚脱,正沉沉地睡着。
我冯师兄怀里抱着小宝宝,不停地冲我们傻笑。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师父还告诉我,我嫂子的父母都是当老师的,她算是出生在一个墨水味道很浓的书香门第。因为冯师兄的工作性质,这些年,嫂子跟着我冯师兄吃了不少苦,甚至还遇到过歹徒上门寻仇的事。可她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和我冯师兄结婚十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说完我嫂子的事,师父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你冯师兄是个有福气的人啊。以后你找老婆,也得找这样的。”
师父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正月十五那天,师父还带着我到南实小的操场上,祭拜了夭婴子河的河神。
98年的春节一眨眼就过去了,过了正月十五,没多久就开学了,冯师兄托人给梁厚载办了入学手续。梁厚载看起来似乎比我年小,其实他和我同岁,也上四年级,不过他和我不在一个班。
冬天过后,又是新一轮的四季交替,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着。
那时候的我,平时除了要跟着师父练功,也和同龄的孩子一样,每天都在为了写不完的作业发愁。不过好在我现在多了两个伙伴,不管是练功还是做作业,都有梁厚载陪着我,仙儿也时不时会冒出头来,跟我闲扯一会。
自从上次我偷钱被师父打了以后,仙儿也变得收敛了很多,也没再怂恿我做过坏事,而我,也渐进习惯了她的存在。有时候,她也会给我讲一些东北老林里的诡异故事,虽然没有我师父讲得那么生动,可我还是很喜欢听。
我的同桌依旧是整天唠叨个没完的刘尚昂,偶尔碰到周末作业少的时候,他也会到我家来玩。不过每次刘尚昂来找我的时候,梁厚载都躲在屋里不出来,他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
在我上初中之前,刘尚昂和梁厚载之间都没有太多交集。
从98年开年到年中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让我记忆特别深的事情,只记得有天我爸丢了钱包,之前庄师兄就说过,我们家今年会破财,我当时还以为我爸丢了钱包,这财,也就算是破了,反正我爸钱包里也没几个钱。
可我只记得庄师兄说过的话,却忘了在他说这番话时,我师父脸上那种凝重的表情。
在六月中旬的下午,我爸偷偷拿了家里的存折,在当天晚上就败光了家里仅剩的一点点积蓄。
那时候我才知道,从这年的五月份开始,我爸迷上了赌博!
这一段经历,我真的特别不愿再去回想。那段日子里,一向相处融洽的我爸和我妈,开始在每天晚上大声地吵架,有时候,我爸会整晚上整晚上地不回家,我妈就在院子里哭。
那段时间,我们家里还经常出现一些混子模样的人,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都拿着一张一张的欠条,说是我爸在外面欠下的债。
我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去赌,这些年他一直赚不到钱,心里急啊。就想着靠着赌,能一夜暴富。可自从他迷上赌博之后,就不断地输钱,不断欠债。小时候的我还不懂,直到长大一些之后,仔细回想的时候才明白,那些混子模样的人,都是放高利贷的债主。
对于此,我师父看在眼里,却没有出手帮过我爸,只是在有人到家里来要债的时候,我师父才会守在我们家里,怕我们娘俩出事。
师父说,这是我爸造下的孽,什么时候他爸能悔改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当时,我们家几乎卖光了所有能卖钱的东西,电视、家具,甚至连我妈的带过来的嫁妆都变卖了,可还是堵不上我爸的窟窿。
有些话,原本我是不打算写下来的,可鉴于这样的经历,我必须多说一句,赌博真的是一个无底洞,一旦陷进去了,很难再爬出来,奉劝所有人千万不要对赌博产生好奇,更不要想着借这种办法一夜翻身,翻不了的。
其实我们家还算好的,毕竟我爸的赌瘾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性,在九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我爸突然回到家,看到家里破败的景象,一个人蹲在家门口泣不成声。
这场破财的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