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师伯每走出四五米的距离都会停下脚步来,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过上一小会之后,他才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可到了后来,师伯就要站在原地,沉思很长时间才动脚,可走不了几步,他又会停下来。
我觉得,师伯大概还在想,见到我师父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很久,我们才来到了墓道的尽头,这是一个死胡同,在我们面前的一块石壁上,刻着一个小篆体的坤字,除此之外,只有那面石壁的左侧挂着一支点亮的火把。
而我的师父,此时就抱着青钢剑和番天印,倚靠在石墙下小睡。
我不知道师父是怎么走到这来的,可看他的样子,这一路上肯定经历了不少事情,如果不是累到了极点,师父绝不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睡觉。
我们过来的时候,师父听到了声音,猛然睁开眼睛,他先是看到了我,之后目光从我身上扫过,落在了师伯的脸上。
师父看到师伯的那一刹那,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那个一向怪里怪气的师伯,此时也变得十分局促,他的手背在背后,却不停用右手的拇指掐着左手手掌,他犹豫了很久,才很勉强地朝我师父露出一个笑脸,又过了很久,才慢慢说了一句:“师弟,你也老了。”
师伯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而在那一刻,我师父已是老泪纵横。
两个此生最亲近的人,却在三十多年的岁月中相望于天涯,我至今也没有办法去理解师父和师伯再次相见时心中是怎么想的,毕竟,对于人生还不足三十年的人来说,也不可能有他们那样的经历。
王大富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他又叫上梁厚载和梁子,拉着我们退到了最近的一个拐角处。
师父和师伯许多年没见,的确需要一点空间。
直到走远了一些,我才听到师父对师伯说:“唉,三十多年了,确实老了……”
王大富领着我们走到拐角另一侧的时候,我已经听不到师父的声音了。
梁子朝师父师伯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我:“哎,你那个师伯什么来头啊?怎么感觉他怪里怪气的,之前从那个墓室里出来的时候,他瞪了我一眼,我背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上了似的,就跟……跟被鬼压了似的。他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邪术啊?”
我没好意思告诉梁子,他当时就是被鬼压了,只是对他说:“别瞎说!我师伯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你接触多了就好了。”
开玩笑,那可是我师伯,我可以觉得我师伯不好,可别人说师伯不好我是不乐意的,虽然梁子是朋友,可他不但说师伯的不是,还说我们守正一脉的传承是什么邪术。也就是我这些年跟着师父,脾性被磨得没什么棱角了,要是放在过去,我这会可能已经跟他吵上了。
我和梁子说话的时候,梁厚载就在一边环抱着双臂,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
我戳了梁厚载一下,问他:“想什么呢?”
梁厚载抬头看我一眼,问我:“道哥,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吗,你师伯离开坡道之后,他为什么扮成你师伯的样子,出现在王爷爷上面呢,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说真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没思考过,可听梁厚载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当时那个黑影是在我师伯出现在洞口之后才消失的,也就是说,他对我的师伯十分惧怕,可这不是重点,以师伯当时的速度来看,爬完整段坡道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之后的十余分钟里,那个黑影就一直趴在那里,等着我们慢慢接近。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在坡道上,我是先看到了王大富向右移动,之后才听到师伯的呼喊声,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影子也和王大富一样正缓缓向右移动着,他这么做,似乎也是要骗过王大富,将自己伪装成我师伯的样子。
他骗过了我王大富,也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直到师伯的声音响起,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王大富举枪射击。
可他仅仅是骗过我们而已,却没有作出其他举动,如果他想偷袭我们,这样的举动完全说不过去,而且如果他要偷袭的话,也应该从队伍最末的梁子开始下手,当时坡道上的光线很暗,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可以有很多办法,可他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前面呢?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此,没有人能给出答案,连在我看来最聪明的梁厚载,在思考了一阵之后也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