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门便只能每日窝在书房看书,她翻着四书五经的集注,一边看一边抽出几字,自己给自己出题。
出题容易解题难,寻到立意想写成文章就又难上几分,她思维活络时一天中也不过写出一两篇文章,像是遗才试那日那般一口气写完三篇,之后就要缓上好久。
“余大人。”
曲清言提着笔自己被自己出的题目难住了,正苦思如何立意和破题就听门外千山喊出一道略带孱弱的声音。
她忙放下笔,出门相迎。
“余大人。”
她笑眯眯的看向来人,就见对方已是换下官服,换上一身天青色杭绸直身,头上藏青色方巾看着分外规矩。
余有台对着她轻轻颔首便自她身边经过进到书房,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盛夏里西厢房就显得格外闷热。
“为何不用冰?”
他虽品级不高,但也不是指着俸禄过活的寒门出身,刚过了六月府中管事就每日外出采冰,不论他多晚回来书房寝室都一片清凉。
他眼中闪过思索,正欲出声向门外唤去就被曲清言忙出声打断。
“是学生用不惯,虽略有些闷热,对学生而言倒也是刚刚好。”
自韩太医说她体寒要注意保暖,她对此就格外在意,总不能出仕后每个月的那几日都面色发白身子微抖,同后宅的妇人一般模样。
余有台目光在她面上扫过便不多纠缠这些琐事,上前一步到了桌案前就见着她这些时日所写文章四下散落,他随手捡起一张看上几眼就放下再换一张,如是再三,看了四五张后这才抬头点评。
“状态起伏极大,你若是赶在这样状态不稳的情形下下场,你算有了下场的机会怕也无法中举。”
他指尖夹着一页纸,正是曲清言下午晌里一边叼着梅子糕一边随手写的,她写完时还自我感觉不错,没想到转身就被余有台鄙视。
她也不多辩驳,只乖巧的点头应是。
“这题不会?”
砚台旁,曲清言刚刚写下的题目墨水刚刚被蒸干,余有台修长的手指指在其上,抬眼看向她。
“是不知出处,还是寻不到立意?”
曲清言揉了揉鼻子,想了想还是老实的回着:“想不到立意,尤其是破题的前两句,总觉不论如何破题德与孝都无法相合。”
她随手给自己点的一题‘德为圣人’语出《中庸》第十七章,主讲孝与德。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曲清言不是不知这题当如何解,只她一想到秦氏脑中的思绪就会变得无比混乱。
那样的母亲让她如何能忍下又如何能甘愿大德者必受命?
余有台不知她心中的挣扎和烦躁,背着手目光落向窗外,脑中已是有了应对之策。
“孝是纲,德是目,纲目分明,立意破题便也好寻,你今日将文章做好,明日一早派人送至我处。”
这是顺口就留上了家庭作业?
曲清言有些瞠目结舌,可能得恩科的状元亲自给自己指点,这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也顾不得这题是否让她心头过意不去,忙又行了学生礼谢过。
余有台今日难得抽出时间早回府就是为了考较她的功课,只她书房中过于闷热,他带人坐到院中的槐树下便开始发问。
“子路有闻,语出哪里?”
“出自《论语·公冶长》:‘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曲清言答得并不快,盏茶的时间才回出出处,之后的几道题目,她有的回的极快,有些却是要考虑上更长的时间。
余有台不急也不催促,只垂眸饮茶等着她,她一题回答完,他就飞快的问出下一题,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错,虽然机敏不足,但只要在大考中能想到出处,知道题目内容倒也算是完成一半。”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提着食盒进到院子在石桌上布了晚膳。
“一起用吧。”他抬手示意桌几的另一侧,曲清言也不多推诿,由着下人将碗筷为二人布好。
“可是能用得惯?”余有台问得格外随意,似是完全不在意曲清言之前对刘婆子的试探。
没有被人戳破的窘迫,曲清言跟着主人下箸,两人没有遵着食不言的礼节,余有台发问她就认真回答。
“还好,偶尔用些素食,对身体也有裨益。”
“嗯,不过你若是用不惯,可以在午膳中让后厨为你加菜。”
“不用,这样就好。”
厚着脸皮住在人家的府上还妄图想要破例,得寸进尺这四字她还不想落在自己的身上。
余有台话并不多,面上虽严肃时多,但周身并没有压迫般骇人的气势,曲清言坐他身旁用膳远比被他考较功课要来的轻松。
只晚膳后,余有台回自己的书房去处理公务,曲清言就忙着去完成对方部署的作业。
德为圣人……早知这题会被余有台撞到她死都不会随手写下来,她心中碎碎念着,攥着笔杆,勾勾画画直到深夜,这才勉强将拼凑出的文章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