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干觉得自己带来的兵,自然有一份爱护的责任,就愉快地留下来喝茶叙旧,鼓动士气,上下都颇为开心。几天后回到长史府,看到祭参带着几十粮草车,浩浩荡荡回来,报说在葱岭河里打了三道暗桩排,连续拦了两批来自莎车的粮草木筏,约有粮食两万多斤,饲草三万多斤,第三批全弄到水里去了。因为番辰两天没接到粮草,派了七八十人逆流而上来接应,双方为抢粮打了一个小仗,互有死伤。祭参只带了一百多人,怕远距离孤军作战,被番辰抄了后路,就雇了车子,拉上战利品回来了。拔营时留了几个水性好的,装扮成农夫,潜在河边一个小村里,见机行事,怕是不能有啥大作为。祭参估计齐黎有可能改为陆路运输,并加强护送力量。
年轻人他这一趟搂草打兔子,虎口夺食的活儿干得很好,深得长官称赞。班超一连看了几个麻袋,都是白花花的大米,抓了一把闻了闻,又拿给徐干看。徐干扔一粒在嘴里,能咬出淡淡的清香,笑说好米,齐黎还真是无私,对女婿番辰慷慨解囊。班超说你回来正好,祭参也不用回营了,用完哺食,咱们开个会,合计一下如何引蛇出洞,把番辰弄毛,咱们在乌即城外面和他打消耗战。
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被叫来,坐到了作战室,左边是徐干、董健和甘英,右边是田虑、白狐和祭参,坎垦列席,坐在对面。班超刚说两句话,李兖敲门进来,示意他出去一下。班超倏忽间黑了脸:还有啥事,能比作战会议重要?你在外面守着,只要不是死了人,谁都不许打搅!可是李兖好像不知趣,执意请他出去。这下班超更生气了,喝令李兖出去,然后一脚踹上门,刚要落座说话,门又开了,气得他想把茶杯摔过去。可推门进来的是高子陵,他这火刚发一半就得撤了,马上换一副笑脸,说高博士先到我办公室休息片刻,我这会开完咱们品茶畅叙。
高子陵一脸严肃,说我大老远不是找你喝茶,而是救命来的,奸臣的软刀子已经加到你脖上了,生死尚且不保,还开什么会?立马给我出来,赶紧的!班超这才感到事态严重,让徐干先主持着,继续开会,一手拉上高子陵往办公室去。高子陵甩开班超的手,还没进门就问他认不认识卫侯李邑。班超请高博士落座,支走了沏茶的勤务兵,亲自沏上一杯茶,说李邑是个小人,枉戴一顶千户侯的帽子,本来就少有交道,从我当年被免差之后就有没来往了。高子陵说就是这个小人,正要把你害死!
事情的起因是乌孙使节。本来使节晋见了皇帝,递交了国书,完全可以同甘英一道回来,但李邑一直嫉妒班超在西域的作为,更嫉妒当年丢了饭碗的小小抄书郎,竟然升到二千石的位置,他挖空心思想抓班超的小辫子,将这个人们心目中的西域英雄扳倒,而要找茬必须到西域去一趟,坐在九六城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最不济没找到啥有用的证据,到异邦外域公费旅游一圈也不错,至于害了班超对朝廷有没有好处,他从来不想。
几千年来,我们大汉民族始终津津乐道自己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讲究仁义礼智信,可是大汉民族自古以来,就有一种特别恶心的传统,每朝每代都养着一帮奸佞小人。这些人成天坐而论道,唾沫星子乱喷,脸上阳光灿烂,心里阴暗肮脏,总想着把谁弄倒,好在皇上跟前邀功得宠。对那些皇亲国戚、权高位重的大骨头,他们见了就害牙疼,朝里那些给他们好处的圆滑之臣,他们不好意思咬,那些对他们巴结献媚、摇尾乞怜的奸佞之臣,他们舍不得咬,剩下的那几颗牙齿就只有咬忠臣干臣,因为忠臣干臣一般都不屑与他们为伍,或以政声立世,或以军功成名,或者外放不与他们相见,与他们的利益毫不相干,咬一个是一个,没准换一个还能给予他们好处呢!
李邑就是这么一个人,而且他对于班超还有偏见与私愤。他给章帝上眼药,说为了彰显朝廷对乌孙的重视,应该派一个有较高身份的人护送使节。章帝以为李邑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在一个固定圈子,想出去旅游散心,就让他持节护送。太尉窦固知道李邑不喜欢班超,怕他到了西域添堵,想阻止此行,无奈章帝当堂就决定了,无法转圜,就让人传口信给韩阳,转告班超小心提防。韩阳让儿子韩发护送李邑一行到于阗,本来要一直到疏勒见班超的,但李邑听说疏勒在打仗,吓得脸都都变青了,一下子感到前途莫测,满是艰险,弄不好辫子没抓着,景色没看成,反把卿卿生命搭上了,十分地划不来,当今之计,打道回府,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