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蔡靖醒来之时,万事早已尘埃落定。
在床上睡了个饱的蔡靖刚睁开眼,便发现屋内依旧是熟悉的装饰。
在家,那就没事了。
刚想伸个懒腰,一阵酥麻感袭来,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人直打哆嗦。
蔡靖掀开被子,仔细检查身体,发现没缺胳膊少腿后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坐起来,拍了拍手捶了捶腿,发现一切正常。
回忆中,当时自己在重压之下出剑后,就浑身脱力,站都站不稳,原本想用剑鞘抵住石板站起身来,最后也只是脱手瘫在地上,昏死过去。
此时才发现,那把青绿色佩剑,就这样挂在床头。
感觉一切不自然得很。
谁没有过仗剑走天涯的梦,只是这天大的机缘落在自己头上时,便有点手足无措了。
望向窗外时日还早,干脆就这样坐在床头,回忆着父辈们口中的那些事。
小时候听二叔说,家里祖上也是阔过,其实也犯不着这么说,毕竟当年是父亲一意孤行,也就是蔡书文。
因不听从家中长辈安排,就带着积蓄已久的银两离家出走了,说是天高海阔任鸟飞,简简单单,家里人也不挽留。
“其实,本家的人也不是没有来过。记得那年,一群穿着青色长袍,戴着同一样式的斗笠,女子则是帷帽。一行人就这样站在门口,那时我还小,大清早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来投宿的,没想到一开面,对方指名道姓的就把父亲叫了出去。”
蔡轩逸左手拖着左脚搭在右脚上,右手摩挲着七零八碎的胡茬,就这样靠在门板上。
“那时我觉得新奇而已,就偷摸着走上了二楼,看到父亲领着一行人穿过回廊走到后院,就在那颗歪脖子树下,争论起来。”
“讲着讲着,我是越来越听不清,于是干脆怕出窗口,想偷溜到走廊那去,没想到一眨眼,那一行人中不知哪个,就搜的一下站在我面前。我吓得脚下一滑,就差点摔下去。”
蔡靖咳了一两声,双手扇动,想要吹去眼前的烟雾缭绕,二叔这人啥都好,就是喜欢抽旱烟。
蔡轩逸吐出一口浓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早已盘得包浆的烟枪,自己只有在这几个后背面前才敢抽烟,要是让夫人看到,指不定今晚就要打地铺了。
“就在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就这样倒悬在半空中,眼前人伸出右手,食指一转,就把我放回原位。随后拨开黑纱我才看清女子相貌。”
“其实也不算相貌出众,就像在大街上随便看一眼马上就会忘记那样。”
“只是,相貌与父亲有几处相像。”
“她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要我安静。我也只得乖乖的捂住嘴巴,站在一旁。”
“没多久,来访一行人就回去了,就留下父亲一人,站在那歪脖子树旁,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
讲到这时,蔡轩逸皱了皱眉,忧郁的望着天上云朵,若有所思。当时的蔡靖只觉得,这样的二叔,和寻常日子里的孩子王,很不搭。
想了许久,蔡轩逸憋出一句:“神仙也没多大意思。”
“事后我才明白,父亲在本家已经彻底没了姓名。”
尚且的年幼的蔡靖看着眼前天天和晚辈们打成一片的中年人,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在此之前,只在二叔踩到狗屎时,才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只记得那天过后,母亲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蔡轩逸伸出左手,狠狠的在侄子头上揉搓了几下,也不管刚刚是否扣过脚挖过鼻子。
“你是我们家长孙,我们这一辈都没用,我和你爹出不了头,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算了,叔叔我生了两个也没一个带把的,这就是命,也不想再让媳妇受累。”
“我明白现在的你听不懂,也没让你这么小就明白这些。”
随后的场景,蔡靖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蔡轩逸一双大手左放右放,拘谨得很,最后只能找了个很别扭的姿势。
“三十而立,我已经三十了,可我连小时候立下的誓言都没做到。”
“你还小,今日去学堂明日翘课都可以,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但我不希望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这样迷茫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当年的蔡靖看到如此严肃的二叔,沉沉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真的想好今后要怎么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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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阳城大乱之后,下午官府的驻军就赶来了。
近乎三成城池被毁,领头人也是无可奈何。
近几十年战乱频发,博衮洲各处哀声怨道,先前还说的过去,可如今连从未见过骚乱的武阳城也陷落了,要不早日带着妻儿坐跨洲渡船跑去别洲算了。
不过此行也是扑了个空,早在到来之前,妖兽就已经被击杀。随行军队也是就地解散,协助武阳城驻军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