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上的男人突然从熟睡中惊醒,随后便急忙爬起身来四处张望,发现此时正身处马车内,右手刚撑着想要翻身,却不曾想一股剧痛袭来,男人吃痛忍不住哼了一声,就再次倒在马车上。
此人正是从宣化城侥幸逃生的城主,白祁。
在马车旁放哨的侍卫见状连忙飞身前来,撩起珠帘走进马车扶起有伤在身的白城主,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握住城主手腕处把脉,见无大碍后也是拿出从不远处山谷中寻的得山泉水,连带先前出城时交于自己的丹药,递给苏醒的城主服下。
白祁接过水囊一饮而尽,左半身早已被层层白布紧紧裹住,但依旧渗出骇人血迹。先前就连右手手臂上也吃了一刀差点被一斩而断,腹部伤势也已经在服下的丹药作用下缓慢恢复,其余刀伤也是抹上了御赐的黑玉膏,一时间性命无虞。
缓过神来的白祁望着这位将其救出宣化城的客卿问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身旁客卿半跪在前,回禀道:“已有半日。”
白祁并不想一走了之,如今贵为天子心腹,仅是十数年时日便身担重职,宣化城便是自己运势腾飞之地,若是想请奏皇上重审平公河一案,就职期间没点成绩入京也没脸提起这事,自然也丢不得城主一职。
当年与陈天然结下梁子也是为了这事。
服下丹药的白祁虽说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不像先前那般杂乱,就连说话语气也沉稳了些。但白祁自身也明白,是药三分毒,这家徒四壁的体魄,再也容不得半点摧残。
“回府。”
半跪在白祁身前的客卿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这一个时辰前还奄奄一息的男子。
“不必担心伤势,回府。”
“城主。”
白祁刚想挥手拒绝,没想到却带动了伤口,传来的剧痛使得白祁又精神了几分。
“那刺客不是冲着我来,至少不是非杀我不可。如今我一走了之,宣化城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客卿刚想开口反驳,却意外的看见白祁坚毅的双眼,无奈只得再次低头抱拳,说道:“明白,这就启程打道回府。”
说罢便退出车外,告知其余随城主出城的随行将士归城一事,车内的白祁自然听得见窗外客卿与众人交谈后传来的数声惊呼与叹气声。
在不得知宣化城内情况下驱车回城,无异于羊入虎口,先前也是多亏皇上那御赐侍女拼死阻挡,才得以求得一线生机,被众客卿联手救出。
不久后马车再次缓缓开动,坐在滋呀作响的车厢中的白祁脸色沉重,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男子。
金城司。
眼前男子坐在角落,气宇轩昂,身着莲花丝紫金飞鱼服,手中握有御赐长刀,眼神冷漠看着白祁。
“为何返城?虽说保你性命无忧是我职责所在,但若是你决心返城后死于非命,上面问下来也不会怪罪与我。”
白祁冷哼一声,冷笑道:“你不是再明白不过我为何返程?”随后便闭上双眼,半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你程北海要是不明白,那整个离火也没几个人能懂了。”
后者听罢一言不发。
白祁闭眼调息。
名为程北海的男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在宣化府上不出手相救。”
“懒得问了。”
程北海看着眼前早已恢复平静的男子,笑着说道:“你终究不还是落了下乘?不过是皇上御赐的一位侍女,相比之下,平公河一案那数十条人命你心里过意得去?”
白祁睁眼看了一眼面带讥讽的男子,也不出口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落花无情人有情,就凭你也想乱我心境?那年你选择袖手旁观,我便不再寄托何人会出手相救。”
程北海脸色一黑,右手慢慢握上了刀柄,随后缓缓站起,抽出金城司特质的长柄砍刀,刀身闪过一瞬白光,依次从车内二人脸上流转而过。
白祁感受到脖子上的一股凉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口说道:“给我这般修为,我敢一人持刀北上,你?抽刀架在我脖子上都不敢伤我分毫,自取其辱罢了。”
程北海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与记忆中相差甚远的男子,开口说道:“你就不怕我向圣上告发此事?”
后者冷哼一声。“我从一开始就是无依无靠之人,不过一死,有何惧怕?待到九泉之下,想必青诗也不会怪罪。”
程北海突然加重力度,手中长刀压在白祁脖子上,勾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向地面,口中冷冷的说道:“你还敢提青诗?”
“这么多年,你连陈天然都不敢杀,如今倒好,斩妖人,武道练气七境巅峰,就差那一步,若是皇上遇见都要称上一句仙师,以礼相待。那时站在你面前,洗干净脖子等你,你敢下手吗?”
白祁见程北海提到陈天然,便想到此次劫难,只身前来告知的陈天然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有缘再见,不知又会是哪般光景。
“青诗教我不可迁怒于他人。”
程北海收回长刀,右手一挥,粘上些许血迹的长刀便再次散发出冷冽的寒光,只是车厢内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