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疑问，自无法对母亲提及，更无法对身边一群效忠于我，期盼着我复国的手下提及。
我只记得母亲自临终那时都握着我的手说：“陌儿，你是大燕的公主，是慕容氏的希望，我与你父皇，与慕容先祖们都在泉下看着你，看着你有朝一日光复大燕。”
母亲固执的心愿，犹如一块石头，要我生生咽下去，我极度痛苦，却不得不咽下去。这些年，我只有回身一看身后之人，我就无法轻易舍弃这份责任。想到这里，我觉得我是不如陈叔宝的。论聪慧，我不差与他，论心胸与豁达，我永远不能与他相及了。
但关于他，他的聪慧也好，他的心胸也好，只有丽儿，只有我知道，记住。漫漫时光熬成历史那日，他不过是个短暂的帝王，昏庸的句号。
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没有任何，关于个人的真相。
而于天下也好，于历史也好，个人永远是渺小的，哪怕你是个帝王。
“让子瑜去建康一趟吧。”
我对妙兰音吩咐说。她微微一愣，又郑重地跪下：“谢殿下大恩。”
“兰音，是我欠了你们，不是你们欠了我。”我看着跪着的妙兰音，无奈地说。
“不，殿下自小待我们的情意，我们一生也还不清。”妙兰音固执地说。
“你先下去吧。”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说了。
妙兰音退下，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在牡丹花丛中和我还有陈叔宝三人对饮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此番是否会念及旧情？想了想，又觉得我们三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情好说。
一朝酒醉糊涂梦，天明各作陌路人。
压下自己心中那莫须有的念想，我转身走到案前提笔练字。
健康城。
华丽的宫殿，奢靡的陈叔宝正睡在张丽华的大腿之间。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陈叔宝捏着张丽华白嫩的小手，喃喃说道。张丽华只顾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陈叔宝，一脸柔情。她自小跟在慕容陌身边，习文习武，不输男儿。陪伴着慕容陌承受燕朝复国之大业的她，在慕容陌的教化之下，早已经对天下与富贵之事看淡。她所在乎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能陪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边，不管天下如何，亦不管他人如何。得一刻相守是一刻。
慕容陌曾对她说过，她与陈叔宝是一类人。她明白，那就是他们都是渴望自由，却生逢乱世王族的无可奈何。那与生俱来毫无道理的责任自他们生来就造就了他们一生的悲剧。少年时，在慕容陌身边，每每夜深，都看见慕容陌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灯下捧着一卷书却孤独出神的模样。她的孤独和痛苦，纵使是自己和妙兰音日夜不离的相伴也不能分担分毫的。
那日，她对自己说：“你随他去吧，有你相伴，他也就不会孤独无援了。”
张丽华懂得慕容陌所说的，但陈叔宝有了自己，慕容陌何时才能不再孤独呢？
“你是否想孤兄了？”陈叔宝忽然问张丽华。有时候他觉得张丽华心里最在乎的孤陌，那个在扬州醉仙荫里的，谜一样的，长得跟女人一样漂亮的男人。当初若不是孤陌成全，她也万万不会跟自己走。但他何曾想过其实孤陌是慕容陌，是前燕的公主，一个女儿家。
“元秀，我跟你说个秘密吧。”张丽华忽然说道。
陈叔宝心头一紧，茫然地看着眼前心爱的美丽女人，他见过无数美人了，可真正进了他心的却独独只有她。
“你说。”陈叔宝说。
张丽华笑了笑，眼睛是温柔的水在波动着。
“公子并不是一位公子。”张丽华悠悠说道。陈叔宝糊涂了。看着他糊涂的样子，张丽华又说道：“公子其实是小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