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戎国幽州清源山蒋家庄地下,火把昏黄忽明忽暗,照亮了一方密室,正中布了两张龙头椅,其下十二张虎头椅分列左右。
主位那人身着一领皂袍,面上戴个蓬髭鬼面:“阴火灵芝现世?传令曹震,命他务将阴火灵芝带至本座面前,手段无论。赤炼、黑凤、青雉、黄龙,你们四个即刻动身,前往九嶷山等候。”
这黑袍掩面客音声低沉,自有一番威严气度在内,显是久居高位之人。
左首第二人起身呼道:“属下不服!为何好事皆教曹震去作?”
黑袍客挥挥手:“你们四个先去。”
待最末四座一女三男应声“是”,起身离去后这才道:“天龙八众岂可因这小事轻动?生死人、肉白骨,活人服之百毒不侵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倘教起子庸人得了,岂非暴殄天物?”
天风国暔州一危崖上,魁梧男子面墙而立,墙上青袍血迹斑驳,良久才听他道:“祈然。”
他身后男子单膝跪倒道:“在。”
此人着一套紫衣,只露着半张俊美冷面,脑后长发束成一股,十分的齐整。
“孙左使传了信来,阴火灵芝便要现世,今次左右二使隐居药王谷,只能辛苦你带四名影卫前去了。”
“祈然万死不辞。”言罢长身而起便要离去。
魁梧男子却道:“莫急,还有些事要说与你知道……”
西域骷髅山冥月宫中,一粗犷音声忽起:“黑白无常何在?”
话音未落,一男一女已拜倒在地:“属下在,请帝君降旨。”
“阴火灵芝现世在即,你兄妹二人取来献孤,不得有误。”
“诺。”
却说林锋风尘仆仆一路餐风饮霜,终于来在九嶷山左近,他稍一提缰停了马匹。
但见千丈九嶷巍峨耸立,纵已时值盛夏,云中山巅却还覆着皑皑白雪,山间狂风凛冽刺骨,漆黑崖壁上丛花浅绽,一挂飞瀑自山巅滚滚而落,直如白龙自九霄而降。
白龙入水声如雷震数里可闻,白练击石琼珠碎玉迸起丈来高下,方才坠入小潭,四下水汽如雾氤氲出一座长桥。
林锋心内暗道:“看山跑死马,欲上九嶷山只怕尚有许多路程,今日左右不过六月初三,便是多看一时也不打甚么紧。”
他拿定主意催马慢行,一面贪看山上景致,一面徐徐入镇。
因背靠九嶷山,故这镇子也以九嶷为名。
林锋自在客栈住了五天,待六月初八当日,才缓步由房中走出。
待他一路橐橐来在九嶷山下时,东北处已有一行人众先行抵达。
这一众不过区区五人,为首那个一身气派紫袍,余下四人皆黑衣蒙面、薄底快靴。
紫袍客额前乌发极长,遮了右颊,在外左颊俊朗出尘,只是面无表情冷若寒霜。
林锋与他相视一眼,便自寻个树荫纳凉。
莫约又过盏茶时辰,西南山径又来五人。为首那个白衣黑发,面上笑容和煦,右手如林锋一般缩在宽大袖内,左手捏把纸扇。
若非他身后三男一女个个杀气凌冽,林锋多要以为,此人是个出游的文士。
紫袍客见他一众徐徐而来,口中朗声道:“想不到连你血手人屠曹震也来了,怎么,刺血也对这阴火灵芝感兴趣?”
林锋闻得“曹震”二字时,心内不由暗道:“这名字怎就有些熟识?”
他心内念头未绝,便听曹震道:“我当是谁?原是霜面傲骨龙祈然龙管家。听闻服了阴火灵芝能百毒不侵,刺血自然大有兴趣。”
此人当年夜入天风国平南王府,一夜之间府中血流成河,上下一百三十余口无一得生,几日后,江湖内便传出了血手人屠的名号。
龙祈然同曹震来言去语不绝,想来也是老相识。他两个正相谈甚欢,忽听西北山径哀乐影绰,龙祈然皱眉道:“这等哀乐,莫非有人办丧事么?”
曹震“呼啦”一声甩开纸扇,手腕轻摇道:“来的倘是死人倒也不怕,倘是要人死的主儿,那可不大好玩。”
龙祈然冷冷往西北山径上一扫:“那又如何?今次断要教他两个无功而返!”
说话间,哀乐已至近前,只见为首两个一持黑幡,上书“天下太平”;一人持白幡,上书“一生见财”头前引路,身后八人抬口雕龙画凤的朱漆寿材,走得颇是吃力。
曹震将纸扇一合轻击额角:“唉——果是那两个丧门星到了,晦气,晦气!”
“不到百岁便用朱漆,这两个小鬼便就不怕遭天谴么?”
说话间,一行十人已来在近前,只听棺中一女子道:“龙管家,人屠子,一向可好啊?”
她言语之中自带了七分媚意,直教人骨软筋酥。
龙祈然冷冷道:“你黑白无常躺在棺中,不嫌气闷么?”
那女子道:“人鬼殊途,君非鬼,焉知鬼闷?”
曹震冷笑两声:“龙管家,他兄妹两个在棺中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打搅人家的美事作甚?”
女子大怒:“这人屠子好生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