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四处求人
赵阳和陈曹在十二脚牌坊楼那边分道扬镳,赵阳去了金城巷,敲门喊道:“吴当归,在家吗?”
正在灶房用葫芦瓢勺起一瓢水的少女,接连打嗝,喝下水后,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她放下勺子,从灶房姗姗走出,跑去打开院门,感到有些奇怪,仍是一板一眼回复道:“我家公子不在。赵阳,你怎么敲门了,以前你不都是站在你家院子,跟咱们聊天吗?”
赵阳隔着一堵院门,说道:“有点事情。”
宋姊佳开门后,打趣道:“稀客稀客。”
她看了眼赵阳的脸色,问道:“找我家公子做啥?如果不着急的话,回头我可以帮忙捎句话。着急的话,估计你就得去监造衙署找人了,之前你也亲眼瞧见了,我家公子跟新任督造官吴大人关系不错。”
她发现赵阳两脚生根似的一动不动,白眼道:“倒是进来啊,愣在那边做什么?!我家是龙潭虎穴啊,还是进来喝口水要收你一两银子?”
说到这里,少女自顾自掩嘴娇笑起来,“对你来说,肯定是后者更可怕。”
赵阳扯了扯嘴角,笑容牵强,轻声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之前那么喊,是怕吴当归误会。”
宋姊佳会心一笑,问道:“那就说吧,什么事情?
丑话说在前头,邻居归邻居,交情归交情,可我到底只是一个金城巷寄人篱下的小丫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帮不了大忙。不过你赵阳要是借钱的话,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算你运气好,我倒是有一点点小法子。”
赵阳苦笑道:“还不真是钱的事情,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刘羡阳给人在廊桥那边打成重伤了,杨家铺子的老掌柜去看了,也没辙。”
宋姊佳一脸茫然,“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刘羡阳惹上谁了?”
赵阳无奈道:“是个外地人,来自一个叫正阳山的地方。”
宋姊佳试探性问道:“那你是想托关系走门路,好给刘羡阳找块风水宝地下葬?
这倒是不难,我可以让我家公子在督造官那边说一嘴,再由衙署管事门房之类的出面,去桃叶巷请那个魏老头找地方,只要不是要在朝廷封禁的地方占个山头,想来不难。”
赵阳本就黝黑的那张脸庞,愈发黑了。
约莫宋姊佳也察觉到自己想岔了,习惯性一龇牙,露出雪亮的整齐牙齿,她背靠墙壁上的春联,歪着脑袋,笑容玩味,
问道:“赵阳,你是想要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可是我就是个丫鬟呀,杨家铺子老掌柜都没办法,我能如何?”
赵阳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缓缓说道:“宋姊佳,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年大雪天,我在家门口看到你,就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
后来你也是第一个看出蛇胆石不寻常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你当年看待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眼神,跟当下那些外乡人看我们,本质上没有区别。”
少女咧嘴一笑,“其实是有的。”
我不光光是看待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看待那些仙家修士,也一样看不起。
只不过这句话,宋姊佳没有说出口。
有些道理,在她这边,本就是天经地义,可在别人那边,就成了目中无人,桀骜难驯。
赵阳问道:“我找你,是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可能救回刘羡阳。
我用掉一张槐叶,当时只能勉强吊住刘羡阳最后一口气,虽然用处不大,但最少是有用处的,所以我想问,你这边有没有槐叶,尤其是多余的槐叶?”
少女指了指自己鼻子,问道:“你是问我家公子吴当归有没有槐叶,还是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婢女?”
赵阳死死盯住少女,直截了当道:“吴当归就算有,他也不会给我。
我是在问你,宋姊佳。如果有,你愿不愿意借给我,如果没有,你知不知道其它法子来救刘羡阳?”
始终被称呼为宋姊佳的少女,一只手揉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拍打腹部,摇头道:“没啦,真没啦,不骗你,你要是早些来,说不定还剩下几张槐叶。至于其它法子,当然没有,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晓得让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肉的手段,对吧?
赵阳,你可不能强人所难,唉,我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家伙呢。”
赵阳犹不死心,“真没有?不管我做不做得到,你可以说说看。”
宋姊佳摇头,斩钉截铁道:“反正我没有!”
赵阳笑了笑,“我知道了。”
少年转身就走,消瘦身影很快消失在金城巷。
少女站在家门口的巷子里,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复杂,有一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愤愤道:“好不容易到手的槐叶,就这么被你挥霍掉了?
那你可以跟着刘羡阳一起去死了,反正早死早超生,运气好的话,下辈子继续做难兄难弟吧。总好过那些连来生也没有的可怜虫。”
少女走回院子,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又打了个饱嗝,讥笑道:“有点撑。”
她冷不丁加快步子冲向前,一脚重重踩踏下去,然后缓缓蹲下身,盯着那只头顶生角的土黄色四脚蛇,训斥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们这五头小畜生,以后若是胆敢赊账赖账,看我不把你们扒皮抽筋一锅炖!”
婢女脚底板下的四脚蛇竭力挣扎,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嘶鸣,似乎在苦苦哀求讨饶。
赵阳离开金城巷后,一路跑到学塾,结果被一位负责清扫学塾的老人告知,孔先生昨天便与三位外乡客人一起去小镇外的深山了,说是要探幽寻奇,一趟来回最少要三天。
赵阳满怀失落,转身离去的时候,拎着扫帚的老人猛然记起一事,喊住少年,说道:“对了,孔先生去之前,交代过我,如果金城巷有人找他,就告诉那个少年,道理他早就说过了,不管他今日在与不在学塾,都不会改变结局。”
少年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眼神黯淡无光。
死水微澜,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