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庆幸当时莉莉·艾施不在场,不然我最好的朋友定会掩面跑开,从此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或许我更怕的是被安娜贝丝看到,那她又会对我不怀好意地取笑。就好像看到了一对偷情的小男女。然而最近不知怎的,她那张充满魅惑的脸有时突然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就在本杰明·格兰特对我勾肩搭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她那双阴暗狡黠的眼睛。
上帝对你开玩笑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纯粹的恶作剧。
雷德威尔敲定出演员名单的那天,莉莉·艾施见了我就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笑得太过厉害,而更像是在强忍住泪水。
“噢,天哪……”她只对我说了一句,便拔腿跑开了。
如果榜上无名,她应该不至于伤心成这样,因为那都是在预料之中的。难不成……
我快步走向公示榜。
一大群人正在围观。我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左摇右晃,寻找着好朋友的名字。
然而我却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榜上有名的除了安娜贝丝,还有克洛伊·蒙特里格。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笑!”
面对我风风火火的到来,雷德威尔脸上没有一点夸张的表情。或许他早已料到了。
“我想我没有开玩笑,”他平静地说,“还是你在怀疑我的选择?”
“这不是在过家家,谁扮演妈妈或者孩子都行,”我尽量压住声音对他说,“这是公众表演,弄不好你和我都会被炒鱿鱼!”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不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你演的只是卖花女,”他说,“公爵夫人由安娜贝丝来演。”
“两个人演一个人?”
“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不同面貌。”
“这么说我演灰姑娘,她就是那个,砰……”我做了个施展魔术摇身一变的动作。
“这样你满意吗?”
tobeornottobe
“那莉莉·艾施呢?她可比我学习的时间长,而且更渴望这个角色……”
“你被布尔什维克洗脑了吗?”他打断我说,“这不是你让我、我让你的光荣善举,而是命令,是规矩,你明白吗?吃这口饭,就别挑饭碗,否则随便你!”
又是这种我最讨厌的说话口气。
我转过身,走了两步又不忘转回来对他点点头。当然那点头的动作是咬牙切齿的。
与其我赌气拒绝这次演出,还不如赌气参加。饥饿者从不会因不合口味而拒绝送到眼前的食物,我给自己的理由就是,你还没有高傲到可以坚守自己的立场。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借着这个理由,我再一次投入到了紧张的排练之中。这次我的戏份并不多,角色的内心也不是很难揣摩。我白天不停地排练,晚上仍然借着暗淡的烛光在阁楼里一遍遍地练习台词。我抽空在旧货市场买了幅廉价画框,挡住刻着字的那块墙壁。不知怎的,看到那前人刻上去的文字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tobeornottobe
仿佛正映射了我这次接演《匹克梅梁》时的心情。
“我真的为你高兴!”这是莉莉·艾施对我说的。但我知道她在说谎——尽管她很少或者几乎从不说谎——因为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有泪光,笑容一点也不自然。
《匹克梅梁》在那个夏季来临的时候在克罗斯温拉开帷幕。尽管我一段时间以来刻苦练习,实际上只在戏剧开始露脸不到半个小时,扮演菜市场卖花的穷姑娘伊莉莎,一个叫希金斯的贵族发现了她,将她带回家中,以后的就交给了安娜贝丝。她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端庄的公爵夫人高调亮相,用她高雅脱俗的气质及谈吐征服了所有观众,甚至包括我在内的演职人员也不得不佩服于她华丽的造型和几近完美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