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卓面色铁青。</p>
“自然如此！”</p>
“老狗！”杨玄冷冷的道：“今日我想告诉你，别看你今日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p>
“让你们的皇帝来和本汗说这话吧。”华卓笑着。</p>
杨玄眯眼看着他，“好。”</p>
他策马掉头，“牛羊，我要马上看到！”</p>
这是城下之盟。</p>
华卓身边的将领怒不可遏，“此人无礼！”</p>
“要礼来作甚？”华卓淡淡的道：“中原人就是太讲道理，所以才被我们一次次杀进去，奴役他们。记住了，他们用嘴，咱们就用长刀。”</p>
“可杨玄方才喝骂可汗。”</p>
“你觉着被骂几句和杀他全家谁更舒坦？”</p>
“杀他全家。”</p>
“本汗并非是不想大军出击，只是在等北辽。北辽这些年一直在蛰伏着，等待时机。最近几年他们在边境地带不断袭扰大唐，这是一股风，本汗就等着这股风大起来，再乘风破浪！”</p>
“可皇叔却没有这个意思，还调停。”</p>
“那是个无耻之徒。”</p>
“我怎地觉着杨玄和皇叔都是一类人呢？”将领百思不得其解。</p>
牛羊交割，杨玄令人驱赶回去。</p>
他和华卓的五千骑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一路缓缓跟着。</p>
双方将会在靠近太平的地方交换。</p>
否则华卓一翻脸，牛羊就成了泡影。</p>
……</p>
五县县令集聚在临安县。</p>
杜辉站在州廨的大门里，身边是陆角。</p>
“杨玄没来。”陆角冷笑，“使君看重他，可这人恃宠而骄，今日五县县令皆在此，此人却不来。”</p>
杜辉看了陆角一眼，知晓这是挑拨。</p>
“使君来了。”</p>
刘擎和卢强来了。</p>
“见过使君。”</p>
众人行礼。</p>
刘擎点头，“你们都忙，那就简短些说说。”</p>
卢强说道：“太平县大捷，振奋了军心民心。太平以前是块凶地，多次被攻陷。如今凶地变成了福地，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次使君就带着你等去看看，去学学。”</p>
杜辉看了陆角一眼。</p>
陆角打个哈哈，“我等大把年纪了，去和一个少年学？”</p>
刘擎止步看着他，“大把年纪却弄不好县里之事，不学作甚？等死？”</p>
熟悉的咆哮声让附近的百姓止步，一脸欣慰的道：“使君依旧中气十足，我陈州今年定然平安。”</p>
陆角呆呆的，任由唾沫喷的自己满脸都是，也不敢抹去。</p>
“出发！”</p>
刘擎咆哮完毕。</p>
一路缓缓而行。</p>
等进了太平县境内后，刘擎看到地里有农人，就下马道：“去看看。”</p>
陈州凶险，此次出行还带了数百骑兵，声势浩大。</p>
农人赶紧行礼。</p>
“无需多礼。”</p>
刘擎扶住老农，对那些惶然躬身的农人说道：“都站好。”</p>
“这块地……是才将开的吧？”刘擎俯身捡起一坨泥土，嗅嗅，再看看。</p>
老农讶然，“使君竟然懂这个？”</p>
“如何不懂？”刘擎用手把泥土捏散，“老夫在陈州多年，州廨里就开辟了一块菜地，好歹自给自足，免得耗费太多。”</p>
陈州难啊！</p>
刘擎拍拍手中的泥土，“太平好些年没开垦过了吧。”</p>
陆角问道：“今年你等开垦，不怕吗？”</p>
老农说道：“怕呢！只是要活命，不种地就得喝风。”</p>
杜辉问道：“那往年为何不敢？”</p>
“往年马贼凶。”老农擤了一下鼻涕，用手擦了鼻子，再俯身把手在泥土上抹抹，起身道：“今年马贼也来，被咱们太平军打的屁滚尿流，前阵子那谁……瓦谢部的也来，想踩烂咱们的庄稼，被明府带着人一路追砍，说是砍死了好些，还抓了好些。”</p>
陆角笑道：“抓到俘虏要送去临安，人呢？不会是谎报吧？”</p>
老农涨红着脸，“哪里会谎报？明府说一是一，从不说假话！”</p>
卢强问道：“何以见得？”</p>
老农指着县城方向，“今年春耕时，有人说买种子艰难，明府就说了，家中艰难的只管去县廨禀告，县廨借钱给买种子，等秋收了再还钱。开始小人不信，后来被家中的老妻逼着去问，咦！真的给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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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擎蹙眉，轻声道：“老卢。”</p>
卢强点头，再问道：“他不怕你们不还钱？”</p>
老农笑道：“怕呢！那日明府正好在，哎哟，好个俊美的少年郎，小人看着就觉着像是自家孙儿，脱口就说了。小人当时怕的要命，怕被明府责罚，可明府说……官吏都是靠着百姓养着，那可不是百姓的儿孙吗？这话啊！说的一点都没错！”</p>
刘擎眸色幽幽，看了那些县令一眼。</p>
“看小人这话，都跑偏了。”老农赧然笑着，“那日有人问有人赖账怎么办，明府说了，赖账的只是极少数，赖账一次，以后就没了。若是为了那极少数赖账之人，而忽略了更多的百姓，那不是勤政，而是懒政！”</p>
老农挠挠头，“那话如何说的？小人……对了，明府说，一个政令出来之前就得想想，这个政令是对大部分人好，还是对小部分人好。还说什么……没有什么政令对所有人都有好处……”</p>
刘擎默然。</p>
卢强问道；“觉着今年会如何？”</p>
老农吸吸鼻子，欢喜的道：“有明府在，小人觉着……今年定然能吃饱饭！”</p>
“好！吃饱饭！”刘擎点点头，带着众人回去。</p>
路上，他说道：“陈州各地都有买不起种子的情况，以往只能看着。杨玄开了官府借钱给农户的先河，你等觉着如何？”</p>
“是好事。”</p>
“以往都觉得官府怎么能借钱给百姓，荒谬。最大的担忧还是怕百姓不还钱。杨明府那番话堪称是振聋发聩啊！不能因为一小撮人会赖账，就让大部分人吃亏。”</p>
“诚哉斯言！”</p>
卢强说道：“是个好办法。”</p>
刘擎淡淡道：“他把官吏比作是百姓的儿孙，你等以为如何？”</p>
一群官员面无表情。</p>
刘擎说道：“你等都习惯了在百姓面前高高在上，做儿孙，是做百姓的阿翁才对。”</p>
“哎！那是什么？”</p>
县城不远了，能看到城门外一群人。</p>
刘擎目光转动，看到左侧的远方有一片白云缓缓飘来。</p>
“那是……”</p>
“是羊群！”</p>
那些百姓在欢呼。</p>
“是我们的羊群！”</p>
“怎么回事？”卢强都愣住了，“太平，杨玄从哪弄来那么多羊？”</p>
另一侧，两百余俘虏‘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太平，步履蹒跚的走向那些来接应他们的瓦谢骑兵。</p>
杨玄得知刘擎等人到了，急匆匆的来迎。</p>
“杜明府。”陆角看着远方杨玄策马而来，就笑道：“看看这位，年少有为啊！”</p>
侧面有人冲了过来，身形矫健。</p>
随行军士急忙拦截。</p>
来人身体跃起，奋力把手中的短刀扔了过来。</p>
“杜辉狗贼，受死！”</p>
杜辉来不及躲避，肩头中刀。</p>
为何要刺杀老夫？</p>
他捂着肩头踉踉跄跄的退后。</p>
他发誓那个刺客自己压根就不认识。</p>
刺客扔出短刀就被围住了，他摸出一把小刀，笑道：“能完成兄长的嘱托，耶耶死也瞑目了。”</p>
杜辉被架着去寻医者，路过时看了刺客一眼。</p>
刺客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傻眼，“他是杜辉？”</p>
杨玄近前下马，他担心刘擎的安危，喝道：“闪开！”</p>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打招呼。</p>
“见过杨明府！”</p>
“杨玄来了！”</p>
杨玄见刘擎和卢强无恙，再看看被架着过来的杜辉，心中一松。</p>
“拿下！”</p>
刺客在军士们逼过来之前，果断一刀抹了脖子。</p>
耳边听着嗤嗤嗤的喷血声，刺客有些懵。</p>
杜辉分明很年轻啊！</p>
杨玄回身。</p>
刺客指着他，“你……你……”</p>
他不是杜辉吗？</p>
那一夜的场景再度浮现脑海。</p>
“杜兄弟。”</p>
“宏老大。”</p>
原来，我们都被骗了。</p>
他真无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