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p>
当杨玄再度归来时,秋雨淅淅沥沥的带着雾气笼罩了整座城池。</p>
守门的军士懒洋洋的缩在城门洞中,但一双看似懒洋洋的眼睛却不会错过任何可疑的物体。</p>
长安的看门狗比他们看着还尽职,更威风,但杨玄敢打赌,双方对阵的话,北疆军能轻松击溃长安诸卫。</p>
他甚至在想,这些年长安针对北疆弄了这么多手脚,是不是某位大佬也看出了这个问题。</p>
强枝弱干会助长臣子的野心……当一个国家最为强大的力量长久握在自己的手中时,人类的欲望会渐渐摧毁所谓的忠心耿耿。</p>
“见过司马!”</p>
守城的军士齐齐行礼。</p>
看向这位司马的眼神中带着些敬畏。</p>
这位司马敢于全程和他们一起操练。站能站的他们浑身麻木;跑能跑的他们跪地呕吐,而这位司马却面不改色。</p>
这个和修炼无关,修炼能让一个人强大,但忍耐力却依旧如故。而军中操练便是在考验人的忍耐力。</p>
杨玄颔首。</p>
到了州廨外面,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韩立。</p>
韩立拱手,“见过司马。”</p>
“韩参军。”上位者最大的优越感便是看着下属行礼。</p>
曾经的上位者韩立给了杨玄一记背刺,“说是司马去探商路,这是……找到了?”</p>
杨玄出发后,州廨甚至有人开盘,赌杨玄此行的结果。韩立悄然令人去下了注,五百钱,算不得小赌怡情,而是想挣一笔外财。</p>
杨玄点头,随即进去。</p>
韩立站在那里楞了一下。</p>
“使君。”</p>
“回来了?”刘擎看了他一眼,老头的眼神依旧炯炯,只是下面的眼袋好像大了些,就像是两个小鱼鳔。</p>
“此行如何?”卢强忍不住问道。</p>
韩立后续进来,说道:“自从司马走后,那些商人就聚集在一起,今日青楼,明日酒楼,嘴里都是即将打通的商道。他们开始囤积货物,让临安城成了商城,若是商道无法打通,这些货物只能被贱卖,否则再度转运的代价商人们承受不起。”</p>
老韩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很假啊:双眉挑起,一边高一边低,连带着抬头纹也是如此。为了强调这番话的严肃性,他还瞪着眼,眼珠子微微凸出,让杨玄想到了酒蒙子。</p>
他侧脸看着杨玄,一脸关切,“不过能平安回来就好。”</p>
这演技最多给六十分。</p>
刘擎淡淡的道:“他还没说话,你急个什么?”</p>
韩立尴尬的笑道:“下官心中挂切此事。”</p>
刘擎干咳一声,顿时所有人都闭上嘴。</p>
老头的威慑力太强大了……杨玄看了一眼他手边的棍子,态度也严肃了些,“使君,此行基波部,下官遇到的商人都对两边通商如饥似渴。”</p>
“词不好。”刘擎冷着脸。</p>
但老头的下巴一翘一翘的,胡须也跟着如此,分明就是乐了。</p>
“是,下官还得多读书。”</p>
这事儿只能怪梁靖和赵三福,还有江存中和张度,四个老蛇皮把我带坏了……杨玄一脸正气,“听闻临安开贸易后,基波部商人们异常兴奋,对使君的开明赞不绝口,若非下官拦着,此次定然会有商人前来拜见使君。”</p>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p>
刘擎依旧板着脸,但杨玄知晓,老头在暗爽中。</p>
“也就是说,成了?”卢强在边上忍不住问道。</p>
“成了。”杨玄说道。</p>
刘擎看看众人,那眼神骄傲的一批。</p>
看看小崽子!</p>
看看!</p>
“都说老夫偏爱他,看看,看看!”</p>
老头看样子也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近乎于咆哮的问道:“老夫偏爱错了?”</p>
韩立低下头,心中却多了些疑惑,抬头问道:“怀恩放话不许基波部与陈州通商,那些豪商难道不担心被处置?”</p>
棒槌太多了,难怪陈州的发展一直到死不活的。</p>
杨玄微微蹙眉,“在说此事之前,我有必要让你等知晓一事。为何从陈国开始,一直到大唐,对商人的态度是既要扶持,也要压制。”</p>
“商人可鄙。”</p>
“商人重利轻义。”</p>
众人一番嘀咕。</p>
呯!</p>
众人循声看去,老头拎着棍子敲打了一下案几,黑着脸道:“话太多。”</p>
众人束手而立。</p>
杨玄说道:“商人重利,这话没错。可商人如何重利?”</p>
他缓缓看向众人,脑海里全是卷轴里那个世界的历史,以及陈国和大唐的历史。</p>
“陈国衰微时,有不少豪商与叛逆勾结,疯狂走私违禁货物。”</p>
“大唐立国时,有商人为北辽提供消息。”</p>
有人说道:“可后续的报复也格外惨烈。”</p>
杨玄笑了笑,“可如今大唐走私生意却越发的红火了,那些商人不知晓被抓到会掉脑袋?不知晓一家子都会因此而变成奴隶?”</p>
他目光炯炯,“他们知晓!可他们却义无反顾!为何?皆因贪婪!”</p>
“我敢打赌,只要陈州有让基波部商人不舍的利益,怀恩的阻拦就如同是沙堆砌的堤坝,一冲即垮!”</p>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商人,不,是对于豪商的心态压根就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p>
所以他们在决策时,总是各种奇葩想法。</p>
刘擎问道:“你所以决断的根源是什么?”</p>
“豪商无国!”</p>
杨玄斩钉截铁的道:“为了挣钱或是别的利益,他们愿意贩卖绞死自己的绳索,捅死自己的横刀。”</p>
这话……</p>
有人嘀咕,“有些危言耸听了。”</p>
外面传来了号角声。</p>
“发现敌军!”</p>
外面有人在喊。</p>
刘擎骂道:“贱狗奴,这是不让老夫轻省!走,上城头。”</p>
一个军士飞也似的跑来。</p>
“使君。”</p>
“多少敌人?”刘擎问道。</p>
军士摇头。</p>
“是基波部的商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