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人们的拥戴谦让和黎书凰无关,他们恭谦的对象不过是代表着国师身份的辂车,至于谁在辂车里坐着,他们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
一路无话,阿桂驱使悬挂国师身份的辂车来到坊市,黎书凰迅速的购买两坛低价酒,一份肥的流油的早餐,阿桂则是厚着脸皮买来本令人大跌眼镜的糜色书籍。
一番动作后,两人直奔东城驿馆而去。
东城驿馆并不算豪华,平时只作信使的落脚地,考虑到三位怀柔寺的高僧身份,梁太后最初是将接待地点设置在四方馆,奈何三位僧人执意落脚驿馆,说是更符合僧人朴素身份,梁太后便不多言,由着三位僧人去驿馆折腾,只让驿丞好生招待,几日后,派遣去驿馆里的宫人也给说服回去。
辂车行到驿馆已是辰时三刻,升起的太阳有了几分热辣,驿丞属于不入流的品秩,在洛阳这出天子脚下实在难以让人正视一眼,见挂着国师身份的辂车出现在驿馆门前,哪敢有半点犹豫,忙上前去见礼。
黎书凰出门前,特意穿上邵师傅早备下的锦衣,还有鞶腰玉佩,这番变装令气质容貌本就不差的他更似世家公子,走下辕梯后,出手搀扶起驿丞,“敢问西月国前来的讲经小僧何在?今日特来拜访。”
驿丞倒也不觉得奇怪,三位高僧来洛阳这段时间,已有不少称中公子前来一述,看了眼面前谦和笑容的黎书凰,忙在前引路,“公子请随我来。”
黎书凰敲门进入小沙弥的房间时,眼前有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小沙弥竟然还在床上睡觉,等他将手里的两坛酒水以及早餐搁在桌上时,床上的小沙弥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打扰自己美梦的黎书凰,睡眼惺忪的开口:“我认识你,前天还带了两坛五加皮陈酿去找你,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驿馆。”
黎书凰端坐在桌边,笑道:“你来我往,你赠酒于我,我岂能失礼于你,今日过来特地还礼。我叫黎书凰,不知如何称呼小僧?”
“无名子。”
小沙弥打着哈欠还不忘伸着懒腰,没有半分的待客礼貌。
黎书凰也不在意世间俗礼,笑着出声道:“怀柔寺这般时日应该是念《德业经》的时辰,你却还在酣睡,我很好奇你的讲经身份从何而来?”
小沙弥嘟囔着嘴唇,很是不喜的坐到桌子一侧,“老主持死活要我穿上这件绿涤袈裟,我却是半点不知缘由,寺里戒律繁多,不仅只让我吃素,还要我戒酒,若不是戒律师叔由着我每日酣睡到醒,我早跑出寺庙还俗去了。”
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黎书凰,小沙弥很不以为然的继续吃着油腻早餐,更是端着酒坛喝了口,又皱着面容抱怨起来:“你好歹带点好酒来,真是诚意不足。”
怀柔寺号称西月国国寺,在西月国的影响力仅屈居于大悲寺,寺内戒法森严,规矩繁多,其中戒律规定寺内僧众得每日诵经三千,叩佛问心以消业障一说。
小沙弥如此年纪,又是副惫懒性子,却是怀柔寺里的讲经僧人,黎书凰好奇他所修行的天道究竟有多高深莫测,看着自己面前半点没有佛家僧人的形象,终是嘀咕着谩骂句:“这他娘的奇了怪哉!”
见无名子不再喝酒,转而一心吞咽肉食,忙从怀里拿出已经改头换面的书本,笑着又道:“你以礼相待,我便诚意十足。”
无名子瞟了眼黎书凰放在眼前写着《道德经》三字的书本,一副苦相脸,“我在寺里最烦这些经书,掌戒长老前些年逼我每日看本经书,眼睛都快看花了。若不是念你与我有善缘,早你一拳轰出去了。”说着,扬了扬那瘦小的拳头。
黎书凰原以为无名子只是说笑,不想小沙弥头顶虚空传来佛法之声,隐约还有金光弥漫,再次错愕的无以复加,暗骂道:“狗娘养的,无名子真是修行的天道啊!”手中动作却是极快翻开写有《道德经》的卷首书页,眼神望着无名子挑逗一眼,笑着解释道:“一切皆是虚妄。”
小沙弥见到书中扉糜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顿时丢下手中的肉食,执佛礼低头忏悔:“阿弥陀佛,小僧罪过罪过!”作罢,眼神闪烁的瞟了眼房门方向,油腻小手的速度却不输黎书凰,刹那间就将面前的书本套进自己怀里,“小僧谢过施主好意。”
黎书凰早被惊呆的无以复加,无名子这番前后变化于他而言已然没了半点惊奇,心中对小沙弥已经竖起妖孽二字的形象。他如此想着,对小沙弥的一番动作只当视而不见,一副正经模样和桌对面的小沙弥谈笑风声。
日渐晌午,黎书凰兴致乏乏的走出驿馆,心有所思的坐着辂车返回国师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