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蜀交界河谷地。</p>
杜远亭彻夜未回营帐，独自在岸旁静坐到了破晓。碧空之上，日正东出，月未西落。同辉之景却像一人追随而来，另一人作别而去，虽有短暂的相见，却永远两不相遇。</p>
幻觉随着月落而去，那只按在漆黑剑脊上的小手散入日光，像寒冬腊月里来不及化成水便凭空消逝的冰霜。</p>
那位怀赦天君收下了巢禾察干的人头，竟沉住了气没有当夜攻来。</p>
不知他见了那堆积成山的尸体，会不会想到那年荆州城沦为血海，都是因他而起。</p>
杜远亭算不到蒋兰宫会作何反应，但他自己确在那一刻再次体会了记忆中的片段。那时荆州城门大开，他丝毫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得胜快慰，却直觉地感到异样。</p>
他对那个人素来有着敏锐的嗅觉，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对方的去向，他对此已习以为常。</p>
杜萦回和人争执着在城楼上见过蒋兰宫的时候，他已经独自踏上相反的方向。</p>
朔风剑斩破海市蜃楼法术，杜远亭的直觉再次得到了验证。</p>
眼前的院落中只有一条拖拉带血的足迹。杜远亭顺着走上去，屏住呼吸，撞开了独院中紧闭的房门。</p>
他心里有什么落下了，摔碎在地上。</p>
原本平静的荆州城被阴云笼罩，杜萦回落剑斩下第一颗头后，旁边的杜远亭突然间跟着动手，周遭人不知所以，纷纷拔剑追随。</p>
朔风剑在腥风中舞蹈，倒刃在哀嚎发出之前割断咽喉，满城人命沦为鱼肉。他没有差别地一路穿城杀过去，杀到眼里充血，再也看不到红以外的颜色。</p>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p>
那时日，杜远亭浑身浆液凝成黑漆，他站在东城门，向西望着大道，看不出满地赤色是霞还是血。</p>
他脑中却成了一片空白。</p>
太多疑问，再也得不到答案。</p>
那段回忆已经远去，中途无数次的反转与求解，也在如今兵戈相见之下失去了意义。</p>
日光照不进杜远亭深陷的眼眶，他背对初升旭日，影子在面前拉长。</p>
杜远亭传音全营，河谷驻地迅速活动起来。</p>
王远道也整夜未眠，刚接到传音便现身行礼道：“师兄，走吧！”</p>
杜远亭点了一下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