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萦回道：“你把他养得可一点都不矜持，骄矜之态倒是很有。”</p>
“我也不知道怎么养成这样的，调皮捣蛋倒也认了，可平日里我也没教他如何跋扈。”</p>
“那是惯的，小孩都这样，恃宠成娇。”</p>
蒋兰宫合计合计，道：“可亚父却没有被惯成这样。”</p>
杜萦回：“因为我傻。”</p>
蒋兰宫看着他的脸，用眼神表达认同。</p>
“你如今将蒋念立为储君，真是完完全全违逆他娘的意思了。”杜萦回道。</p>
“他娘想得多，总觉得我一定要斩草除根，才那般谨慎。”蒋兰宫笑道，“可我哪里在乎那些，棠儿是他们的儿子，难道这些年我养下来，就不算是我的了？论及我对棠儿，除了没从肚子里掉出来，也不比亲爹娘差在哪儿。”</p>
杜萦回这倒十分承认：“你对他是好得不得了。”</p>
蒋兰宫眼神忽然淡下来，道：“若没有祁广羽的死，我也不会有今天。或许可以说，这天下也算是我从祁广羽手中夺来的，我想着，终究要将这一切还给他，至少还给他的儿子。而我夺走亚父的，也会还给亚父，让你教导提携他，好好守住本应该属于你们的这江山。”</p>
杜萦回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那你还给我们了，你这个天君要隐退不成？”</p>
“大概吧。”蒋兰宫笑得有些悲凉。</p>
杜萦回恍然发现了，当初在蜀川之时明如玉对蒋兰宫的评断没有说错。</p>
蒋兰宫的眼里，的确没有他自己的将来。</p>
那个曾经咬着牙要活下去的少年，那个说到拯救世间眼中会发着光的天君，如今竟然对自己的生命如此漠然。</p>
他完成了心愿，建立了新的世代之后，又要如何？</p>
杜萦回想都不敢想下去。</p>
“亚父听说过有一种螯蜘蛛么？”蒋兰宫两手交叉在一起，做出手影讲着，“那种蜘蛛，雌蛛产卵之后，会趴在巢上作为养料，让孵化出来的孩子们将自己吃掉。”</p>
</p>
杜萦回攥住他的手拽回来，已经慌得心惊肉跳。</p>
忽然他想起业障渊前蒋兰宫的退却反悔。</p>
不是怕死，不是怕单弦留有后手。</p>
那时蒋兰宫说的是：“我根本不想活那么久。”</p>
要守住他的大道，他做为开路之人所做的已经足够，他本没有认定必须自己走到最后。</p>
他想要这一切开枝散叶，在无数人手中绵延下去。</p>
焦土新生繁花似锦，埋骨经年绿树成荫。</p>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给自己留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