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颜听着,低头揉揉被口枷折磨过的两腮。</p>
何容与始终端坐看着他:“说来有愧,我自始至终认为,乱世中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无需问君何来何往。不知道我这样,是否显得太生分了?”</p>
“恩公还知道生分呢。”慕修颜苦笑一声,“咱俩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你从来没问过我的过去。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反悔了?”</p>
何容与怔怔,垂目:“抱歉。”</p>
“恩公没错,你为人光明磊落,从不乱问人家私事。”慕修颜说着正经起来,“其实我也担心过,自己一直不说,恩公会不会对我产生芥蒂。”</p>
他也像何容与一样盘腿坐着,面向对方:“恩公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p>
何容与重新和他对视:“算是如此罢……看到你如今遭际,不禁难以想象你曾经都经历过什么。”</p>
“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悲惨的人吗?”</p>
何容与不忍心回答。</p>
慕修颜面色平静,眼神略向水中一瞥。</p>
“恩公,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他说,“我既不悲惨,也不可怜,我就是个普通人、又耐不住一辈子只当一个普通人的流氓无赖而已。”</p>
“真的没有?”何容与问。</p>
“真的。”慕修颜向他伸出手。</p>
他的指尖停在几乎要触及何容与面颊的地方,连对方身体中的灵流和脉象都能够触及。</p>
多想狠狠抓住他,将这张精致绝世的面容撕成碎片……</p>
破碎的霰月真人,必定比世间任何事物都更美妙。</p>
慕修颜的呼吸吹拂起碎发,克制不住。</p>
他忽然缩回手,拢着自己的头发重新束起。</p>
“一定要说什么的话,我当然比不上恩公和杜公这般天选之子。”慕修颜叼着簪子说道,“我没爹没娘,生长在蜀川深处某处穷山恶水。从会走就会偷鸡摸狗,周遭尽是以邻为壑心狠手辣的刁民。命贱如草芥,活着不如死,与其和一群刀头舔血的山匪为伍,我更乐意陪着死人。”</p>
何容与微微叹息。</p>
“对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干一件事。”慕修颜话锋一转,“烧纸钱。”</p>
“烧纸钱?”</p>
“要在晚上烧。纸要厚厚地叠着,等外面的都烧成了灰,里头的还没烧透。这时候,用小棍子拨一拨,被压在底下的火光就会从灰烬里冒出来,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流光溢彩……”</p>
慕修颜盯着何容与的眼睛,仿佛他所说的闪烁火星就藏在其中。</p>
“恩公,你说已经被毁掉成为渣滓的东西,为什么还会那么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