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沿着土路向前行进,周围的景色逐渐荒凉,往年这时候本该是收玉米的季节。
今年因为干旱,玉米全干枯旱死在了地里面,所以什么收成也没有。
从下河镇离开,起初并未见到多少灾民,路上行走的人也不算多,渐渐地上了大路,灾民也开始越来越多。
鱼娘看到骨瘦如柴的灾民有的趴在玉米地里挖野草,有的在扒路边的榆树皮。
灾民三三两两或在路上,或在地里,沉默地寻找一切能果腹的东西。
而鱼娘这一群人赶着驴车,有老人有孩子,很快就引起了灾民的注意。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率先靠近。
刘家人护在外围,乍一见这种情况,都有些不忍。
其中刘大舅的孙子,才十五六岁的刘安,心生恻隐,低声对他身边的哥哥说:“哥,咱们是不是还有些吃的?”
他大哥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没想到自己家里出了一个这么天真的,骂他,“你蠢啊,咱们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的。”
刘大舅回头看他们一眼,吆喝道:“都赶紧走,别耽误事。”
刘安只能不去看老人渴求的眼睛,闷着头往前走。
那老人见讨要不成,大声喊:“他们有粮食!抢了他们的粮食咱们就能活下去了!”
听到有粮食,一个个灾民的眼睛都在冒绿光,也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统统围了上来。
见状,刘大舅默默把自己的杀猪刀提了起来,“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
剩下的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把手里的镰刀、锄头挡在身前。
灾民们有些犹豫,站住不敢动,他们虽然想吃东西,但是和一群身强力壮有武器的人硬拼显然是一件不明智的事。
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妇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地上有土疙瘩,这样突然跪下来显然疼得很,但是妇人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了。只要能给点吃的,让我做什么都行。”
鱼娘和她怀里的小孩子对上了眼睛,那个小孩子大概和二丫一样的年纪,但是因为没吃饱饭,显得头大身子轻。
妇人见无人说话,又恳求道:“我把孩子送给你们好不好?让他给你们做牛做马,只要能让他吃口饭。”
鱼娘搂紧二丫,遮上她好奇的眼睛,“不要看,我教你用麦秸杆编小玩意儿好不好?”
二丫看着姐姐,点点头。
刘大舅“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都给我滚蛋!一点吃的都没有,再拦路看我不砍了你们。”
他常年杀猪磨砺出的血腥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灾民,趁这个功夫,驾着驴车的人一挥鞭子,驴子吃痛开始往前跑,走路的大人也赶紧跟上。
离灾民有一段距离后,一行人仍心有余悸。
刘安垂眉丧气不说话。
李大成说道:“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逃荒路上最难的是要狠下自己的心,如果再有谁觉得咱们的粮食多,想做个活菩萨,现在就可以离开。你要想想,你发了善心,害得可就是自己。”
柱子娘在鱼娘身边悄悄抹了眼角的泪,“可怜啊,都是可怜人。”
顾氏脸上也有不忍之色,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若是不离开下河镇就好了,咱们就遇不见这些灾民了。”
鱼娘手把手教二丫编东西,她明白这次灾民拦路只是一个开始。
而接下来,她会看到更多凄惨的景象,鱼娘有些烦躁,一不小心就扯断了手里的麦秸秆。
又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城镇,李仲海道:“天已经黑了,咱们进去找个地方过夜。”
赶着驴车进了城门,鱼娘看到两边的街道上居然有不少卖吃食的。
灾民围在摊子面前,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摸出几个铜板,换来一个黑乎乎的饼,刚拿到手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定睛一看,那卖的都是平日里不能吃的东西。榆皮面、红薯秧、茅草根、花生壳、麸皮、棉籽饼,但凡找到的能入口的东西都被摆在上面了。
以前喂猪牛的食物,现在至少要十文钱一斤,要知道,素日里的鸡蛋也才一文钱一个。
进了一家客栈,鱼娘环顾一圈,轻轻冷冷的,没有什么客人。
李仲海问跑堂的小二,“你们客栈可有大通铺?”
小二道:“自然是有的,大通铺一人三十文。”
“这么贵?”李仲海还没说话,刘大舅就插嘴了,“你们这不是在宰客吗?”
小二露出个为难的笑,“这位大爷,我们哪敢啊,实在是最近什么都在涨价,若不涨价,小店实在经营不下去了。”
李仲海又问:“可包吃食?”
小二道:“不包,外面价最贱的榆皮面都十文钱一斤了,若是供应吃食,小店就要倒闭了。”
李仲海叹口气,对李大成说道:“爹,虽然价是贵了些,可外面不安全,我看不如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