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行不多时,一座险峻的高山远远矗立,山间草木茂盛,此刻都在风中乱舞。山前一道深堑,堑上悬着一条仅容单骑通过的吊桥。
吊桥两边的铁索上各立着一个人。山风凛冽,吊桥左右摇晃,两人却纹丝不动,就像两尊面容模糊的石雕。
萧承钰仍是一脸轻蔑,悠然道:“西宋王宫四大侍卫总管又现身两个,嘿嘿,今天看来真是个寻死的好日子。”
宋芸窗自然认识这两人,左边的锦衣老者姓段名雄,矮小干瘦,但身负四十年木系中级魔武学“垂天手”功力,传说九层全部练满,甚至已经摸到了高级魔武学的门槛。
右边的精壮青年名叫华勇,像一头充满力量的豹子,年纪只有二十四岁,却已跻身四大总管之列,木系高级魔武学“破甲椎”修为达到八重。
段雄见周铁鹤一步一捱,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微感奇怪,问道:“韩兄,谁将你打伤了?”周铁鹤满面羞愤,吃力地举起左臂,指着萧承钰说:“这位是南秦三皇子,他与重犯有仇,所以跟了过来。”
“萧承钰!”华勇瞳孔收缩,身形不由得一晃,差点从铁索上掉下来。
“不错,正是本王。”萧承钰瞪视着华勇,那目光犹如两柄锐利的长剑,“看来你知道本王的厉害,算是个识时务的!嘿嘿,光明刀的滋味,任谁也不愿尝的!喂,你想活的话,就在前面带路,本王要找宋清秋。”
段雄老脸阴沉,眼下周铁鹤重伤,华勇锐气已夺,要阻挡南秦三皇子,只能凭他一人。
段雄转头对华勇沉声道:“你回去禀报大人,这里由我主持。哼,一个少年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亏你还是王宫中的高手,当心别跌入深涧尸骨无存。”
说罢,他跃下铁索,缓步走近萧承钰,边走边调动体内本源。段雄知道,他一世名头将在瞬间决定存亡,不敢有一丝疏忽,脚下踏出的印记渐渐地深了下去。
萧承钰好整以暇,施施然说道:“段总管,你再这么走,可得把自己活埋了。”
段雄的脚掌果然已经没入地面,再走几步,半截小腿也陷了下去,此刻他的“垂天手”魔法本源已运转至巅峰。
然而,萧承钰还是没有动。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段雄大吼,双拳并出,两股磅礴的能量隔空袭来。他身后的吊桥晃动得更加剧烈,“啪啪”数声,几根铁索竟然从中折断,在半空飞旋,宛如灵蛇。
萧承钰放开缰绳,双臂交叉于胸,“垂天手”的劲力就像一阵阵惊涛骇浪,从他身前劈分而过。
芊芊骑在马上,马儿端立于萧承钰身后,连一根发丝和一绺鬃毛都没有扬起。不过,在他们身后,不计其数的沙石飞滚,尘埃漫天。
段雄面如死灰,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承钰半步都没有移动,居然将自己浸淫四十年的垂天手破掉。
萧承钰傲然说道:“你们还不觉悟吗?什么巨木破、垂天手、破甲椎,都不是顶级魔武学的对手!我萧家的火云神功,只有与之对等的金、木、水、土系技艺才能抗衡!如东梁丁家的冰魂心法,公良氏的金玉断,以及你们西宋的长生诀。”
“现在轮到我了。”萧承钰杀气腾腾,抬手一记光明刀当胸便刺。段雄两脚陷在地下,仓促之间不能趋避,只得运起垂天手,舍命抵挡。
“嘭!”第一记光明刀,段雄似堕入火窟,肋骨已折断七根。“嘭!”第二记光明刀,段雄眼前发黑,大口吐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萧承钰毫不心软,第三次举起了右掌。
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直刺萧承钰颈项。宋芸窗娇叱:“且慢!”声音颤抖。她已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萧承钰找到宋清秋。哥哥就算被送回栖凤城,还能通过父亲营救,如果落在南秦三皇子手里,那恐怕只有一死。
萧承钰讥讽地笑了笑,右掌稍侧,宋芸窗只觉手中一轻,那长剑就碎作数十片,雨点般落在地上。
宋芸窗浑身发抖,幸而萧承钰不愿伤及女子,所以只运上了一成劲力。她心力交瘁,哭喊道:“我哥哥和你有什么冤仇?为何步步紧逼!我爹爹只有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我们家也毁了!”
她想起哥哥十五年在东梁的艰辛,父母思念骨肉的痛苦,眼泪决堤般滚滚而下。玉人悲恸,似骤雨中的梨花,转眼就要凋零。
芊芊想起自己五岁时父母双亡,七岁时无家可归,纤手捂着俏脸,悄悄呜咽。
萧承钰缓缓垂下手臂,把芊芊抱下马鞍,搂在怀中。
正在众人各怀心事之时,一声叹息从桥头传来:“唉,芸窗,你怎么能到这来?”
宋芸窗一怔,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丝丝光明,转头望去,又擦了擦眼睛,伸手用指甲一掐皓腕。直到感觉到了疼痛,她这才欢呼:“四伯伯,四伯伯,你怎么在这里!”飞奔过去,投入了一个高大的老者的怀抱。
宋芸窗原本惶恐已极,以为哥哥万难幸免,此时见到四伯伯,无异天降大喜。她伏在老者怀中,百感交集,又哇地哭了出来,口中反反复复地说:“四伯伯,四伯伯,有你在,我家就有救了!”
老者体貌清癯,容色温和,伸手抚摸着宋芸窗的秀发,叹道:“什么死伯伯,死伯伯。你这个傻孩子,哭得话都说不清楚。”
宋芸窗破啼为笑,仰头望着老者,抽抽噎噎地说:“伯伯能活到五百岁,怎么会死?”
“哈哈,活到五百岁,那不成老妖怪了。”老者爱怜地刮了一下宋芸窗的鼻子。接着,不等她询问,又道:“清秋本源未复,还要静卧修养,你不用太过担心。”
宋芸窗如何不担心,急问:“哥哥什么时候能康复呢?”
老者略有忧虑:“你哥哥受九龙拳反噬过深,我已保住他本源不再损耗,但仍须以相生之法使之愈合。”
宋芸窗呆住了,许久之后才说:“水能生木,但现在上哪去找水系顶级魔武学的人?除非,除非闯东梁大本营,把丁猎绑了来。”她想到哥哥不忍刺杀丁猎,才落得这个地步,心中大是怨恨。
老者安慰道:“莫急,我会想办法。芸窗,你还是去看看哥哥吧。”
宋芸窗对四伯伯至为信任,见他镇定,也稍稍放下心来。临走时说:“伯伯,这萧承钰很是强横,又有诡计,您可得小心。”
老者挥手笑道:“不妨事。”随后转过头,眼中精光闪烁,向萧承钰道:“三殿下好身手啊。”他见周铁鹤重伤,段雄伏地已惨死多时,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两个********在西宋,也算一流人物了,想不到被南秦三皇子轻易打发了。
萧承钰知道这老者是西宋彰武侯宋开疆,长生诀修为已达到八重。大同大陆朝野之间,流传着所谓“十大魔武者”的说法,这十人的魔武学修为已远远超越其他习武之辈,宋开疆正是其中一人,但排在最末一位。
萧承钰一向骄傲,自诩早晚亦能跻身十大高手榜单。面对宋开疆,谁强谁弱,当然要拳脚见真章。于是,他仍然咄咄逼人:“身手好不好,试试便知。宋老儿,请!”又在芊芊耳边说:“你乘马退后,走得远远的,我打倒这老家伙,宋清秋的死期也到了。”
他又从怀中掏出芊芊的柳叶双刀,递给她一柄,自己留下一柄,“我若抵敌不住,你骑马先走,日后凭双刀相见。我若战死,这刀就是陪葬之物。”
芊芊愕然,一时拿不定主意。
萧承钰将刀塞入芊芊手中,乘机低头在她唇上一吻,笑道:“我有八成把握死不了。”
宋开疆淡淡地道:“三殿下不必忧虑,老夫不会为难你的爱侣。假使阁下不幸,尸骨还是要带回南秦的。”
萧承钰哈哈大笑,叫道:“正是这样!”他轻轻推开芊芊,双膝微屈,两手合抱,赤色的焱流瞬时环绕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