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潇在一处摊铺前驻足,他看到在那摊铺上,有着一个散发出阵阵寒意的球形冰雕。
骆小敏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有什么稀奇的吗?不就是个普通的冰雕么?”
骆小敏撇了撇嘴说道。
叶潇皱起了眉,他总觉得这冰雕有些不太对劲,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冰雕拳头大小,呈现出来的模样,像是个绣球一般,底下还拖着一个不长不短的穗子。
看其样子,倒也是极为精致,颇具观赏性。
“嘿嘿,怎么样,这位小哥可是看上了这冰玉球雕?在屋中挂上这球雕,可是颇有些明冬节的气氛!”
摊铺主乃是一个身材矮小,体格肥胖,但笑容却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
“大叔,这冰玉球雕,是从哪里得来的啊?”
叶潇目光一闪,将球雕拿在手中,付了钱,而后似是随口问道。
“这东西嘛,山里边碰到的,一开始就是坨雪白的大冰溜子,我也有些手艺活,就做了不少这东西。”
矮胖男子嘿嘿笑了几声,“说来也怪,当时我把那冰溜子凿下来,却发现里面竟有这么一个穗子在里头……”
说着,他还伸手捋了捋叶潇手中的冰雕垂下的流苏穗子。
“也正是受这穗子的启发,我才想到做出这么个冰雕来。怎么样,这位小哥,要是觉得好看的话,我这里还有两个。”
矮胖男子说完又拿出两个大同小异的冰雕出来,虽说造型相仿,可并未给叶潇带来之前的那种异样感受。
“难不成问题是出在了这穗子身上?”
叶潇心头微动,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摊铺主新拿出来的两个冰雕上垂落的穗子,都是崭新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缠绕在叶潇袖中的阿瞳陡然骚动起来,探出脑袋,望着那冰雕,露出好奇之色。
“这两个冰雕我都要了吧。”
叶潇再次拿起了一个冰雕,付了钱后转身离开。
“那冰雕有什么稀奇吗?”
刚刚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骆小敏跟在叶潇身后小声地问道,她还以为叶潇是看出了什么宝贝呢。
“有什么稀奇的?”
叶潇笑道,没有将实话说出,既然骆小敏以及那摊铺主都并未从那冰雕上感觉出什么,或许说明只有叶潇能感受出异样来,不过既然连自己都尚不清楚,也就不必告诉别人了。
“我买了两个,所以,这个就送给你好了。”
叶潇笑着将那个后来买来的冰雕递给了骆小敏。
“这是给我的礼物?”
骆小敏小心翼翼地接过冰雕,脸上浮现出喜色。
“刚刚你将那乐器给了我,所以这冰雕就当做是回礼了。”
叶潇笑了起来,这并非是他为骆小敏准备的明冬节的礼物。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骆小敏美滋滋地说道。
夜幕悄然将大地笼罩,夜深了,风起了,温度再一次地降了下来。
巨大的篝火堆将夜空染红,壤犁部落的族人围绕成一圈又一圈。
篝火晚会的仪式流程还是老样子,在那主持节日的司仪将酋首请出后,仪仗乐队便开始了奏歌伴舞。
随着歌曲舞蹈声音的渐落,人们的热情气氛却被引向了一个高潮,在响彻天空的欢呼叫喊声中,壤犁部落的大公缓缓地走了出来。
叶潇之前曾见过壤犁部落的大公两面,一次是在骆小敏家的后山上,远远地看见过其身影,一次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而现在,是第三次。
只是现在的大公,叶潇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苍老,背似乎更驼下去几分,皱纹变得更多,原本满头灰白的发如今已经全白,干枯稀落,松散地束在头上。变化更为明显的还是其眼神,原本就苍老浑浊的目光变得极为疲惫,很难再看到一丝光亮,甚至他连走上台来,都显得颤颤巍巍,低声喘着气。
大公的苍老实在是太过明显,连他额头上的一道黑线都被隐藏在沟壑般的皱纹中,难以被人看见。
或许在不久之后,壤犁部落的大公就将老去,被人取代。
“岁月啊,总是这么的不近人情,让人感到惶恐……”
叶潇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等我老了,我也会变成这般模样么?连走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叶潇苦笑着摇起了头。
整个壤犁部落祈愿的仪式终于在大公迟缓的动作中开始,所有围观的壤犁部落的族人们都将手中的灵植高高举起,在漫天的飞雪之中,一股由雪花融化的水汽在悄无声息地穿梭着,吸收着草木间的灵气,贯入每个人的口鼻,融入众人脚下的土壤中。
骆小敏的脸上已经有了迷醉,而叶潇也免不了被这股情绪渐渐地所感染。
“夜风沉,月色凉,莹莹雪,满山飘。篝火燃,歌声婉,手相环,冬明天……”
这上一次还被叶潇觉得有些难以记清的歌词也在他的口中缓缓念出,他的手,也已经被骆小敏紧紧地握住……
今年的明冬节是祥和的,是安宁的,是美好的,对于叶潇而言,没有了纷争与吵闹,对屺武和其阿爸而言,也只是一个平静至极的夜晚而已,他们也只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来欢庆这个记忆中的节日。
“小武,陪着阿爸喝一杯吧,陪着你那死去的阿妈,我们一起来过节……”
屺武的阿爸,这个病容满面,面色枯槁的男子,虽说不过半百年纪,却好似八九十的老翁一般,行将就木,毫无半分生气,比起以往是更加的憔悴。原来在岁月下急剧老去的,不止是壤犁部落的阿公,还有屺武的阿爸。
一张桌,两个人,三杯酒,屺武和他阿爸,以及和其已故的阿妈的亡灵一起,饮下了这一杯欢庆明冬节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