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安是说得出来,干得出来的。逼着邵庸去青唐,也不是心血来潮,随便坑人的。这个老神棍惯会察言观色,最能骗人不过。
让他跟着,趋利避害,别的不敢说,保命还是可以的。
王宁安将这个组合告诉了狄青。
狄相公默默沉吟,仔细盘算,想了老半天,却摇头了。
狄咏不干了,“爹,王相公如此费心谋划,又派出精兵强将,怎么就不行?”
“哼,你懂什么!”
狄青怒斥道:“一个奴才,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有一个老骗子,这算什么精兵强将?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上天入地,简直笑话一样!”
“再加一个人呢?”王宁安突然道。
狄青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许多,“二郎,如果你愿意跟着,哪怕他们谁都不去也行!”
王宁安笑得很开心,“承蒙老哥抬爱,放在三年前,我是一定要走一趟的。奈何眼下我当了太子师父,还有那么一大堆的事情,脱不了身。今日方知当官不自由,自由不当官……”王宁安感慨了两句,突然一笑,“我选的这个人,狄相公保证认可!”
……
树木满眼,溪水环绕。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村庄。
环境优雅,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在田地中间,有个小老头,正猫着腰,捡拾散落的麦穗。
他很仔细,不肯放过一点。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可是他过冬的口粮,丝毫马虎不得。
河里的水越来越浅了,鱼积攒了满身的肥肉,等待着过冬。小老头还准备到溪边看看,抓几条鱼,风干了,留到冬天吃。
他就像是个小心翼翼的松鼠,精打细算着。
十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么过日子,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了,远去了,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小老头抬起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儿,奔着溪边而去,他刚转身。就觉得后背有一股恶风,小老头下意识闪身,探出胳膊,稳稳抓住了一支箭!
捏着箭好半天,小老头突然像抓到了烙铁一般,连忙扔到地上,他仓皇回头,向不远处看去。
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向他射箭的是一个老帅哥,看着有些眼熟……小老头眯缝起眼睛,瞬间又睁开了。
“是你?”
狄青朗声道:“不错,野利遇乞,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身手还是那么矫健!”
小老头颓然一笑,“不是我的身手好,而是你狄疯子不成了!你徒有其表,里面都空了……老夫就知道,你们汉人容不下英雄,你肯定会遭到百般排挤,抑郁寡欢,最后郁闷而死,只怕比老汉还可悲!”
说着,野利遇乞发出一阵怪笑。
王宁安忍不住一惊,都说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狄青在西北作战多年,和野利遇乞是一对老冤家,彼此知根知底,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欣赏。
狄青很清楚,这家伙绝对是个可怕到了极点的人物,用兵如神,算计精深,有狐狸一般的智慧,鹰一样的眼光,毒蛇一般的狠辣……狄青甚至把他放在李元昊之前,如果在战场遇到,立刻弄死!
只是想不到,若干年后,他们竟然会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子相遇,而且,他们也不是敌人了,真是令人感叹。
“野利遇乞,不管是敌是友,总归是老相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相公,这位是犬子。”
野利遇乞扫了一眼狄咏,微微点头,“比你长得还好哩——只可惜,是个绣花枕头!”
狄咏小白脸涨红,很是震怒,却被他爹给瞪了一眼,不敢动弹。
野利遇乞又把目光放在了王宁安身上,老眼有些迷离。
“你姓王?还是大宋的相公?你有三十岁吗?”
王宁安呵呵一笑,“还不到25呢,我出道太晚,野利前辈肯定不认识,不过我的祖父倒是在西夏战死了,我此来是给他老人家报仇的!”
野利遇乞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惊恐,反而发出响亮的怪笑。
他把装满麦穗的袋子扔在一边,放声叫道:“来吧!杀了我!拿这颗头去祭奠先人!我杀了无数大宋的兵将,多到我都不记得了,里面一定有你的祖父,还有无数人的祖父!让他们都来找我寻仇吧!杀了老夫,让他们来啊!!!”
野利遇乞狂叫着,突然扑向了王宁安,老家伙的动作极快,探手去抓王宁安的佩剑。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有两只手,抓住了野利遇乞的胳膊。
一个是狄青,另一个是狄咏。
“动作不慢,只可惜啊,宝刀不老,人却老了!”狄青不屑道:“你就那么想死吗?”
野利遇乞老眼之中,充满了无奈,颓然道:“我是党项人,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根儿!你们别想在我的身上打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