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幽州三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休息睡眠……赵曙的病情得到了缓解,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康复显然没有那么快。
在这三个月里,赵曙没有看任何的新闻消息,只是安心高卧,最多看一点轻松的文章,听一听音乐。
隔绝一切打扰,皇帝终于不用劳心伤神……只是这一次的消息却不能瞒着赵曙了,是狗牙儿亲自送来的。
他咬着牙,瞪着眼,怒气填胸。
“呀呀呸的,这个冯京简直丧尽天良!”
他破口大骂,赵曙好奇拿过邸报,从头看了一遍,手指也颤抖起来。
闭目思索了许久,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被暗算的前后……他病情恢复,就准备带着太子去芙蓉楼,完成当初的许诺。
这本是一件寻常的事情,竟成为了一些人暗算他的机会。
因为皇帝和太子出巡,自然要礼部负责流程安排,冯京就顺理成章,拥有了安排的权力……他精心筹划,让赵曙和赵顼玩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
有了兴致,皇帝当然不愿意轻易离开,而是询问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是人之常情,作为一个没到而立之年的人,赵曙也是挺好玩的。
这时候负责陪伴的官员就顺势提出,说金山的景色极好,庙宇灵验,能拜佛,能看江景,好话一箩筐,自然吸引皇帝过去。
等到了金山,他们才提出水深太浅,不能通行大船。
金山近在咫尺,赵曙当然不能半途而废,他立刻答应换乘小船去金山……结果船只沉没,禁军的船只救援不及,他就被丢在江里,差不多一刻钟,险些丢了性命,甚至在船上,还中了毒……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当时以为没什么不妥,只是赶巧了。
现在回头去想,却处处都是陷阱,简直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
想到了激动处,赵曙又咳嗽起来,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陛下,这个案子我爹已经着手处理,那些卷入其中的乱臣贼子,一个都逃不掉,一定要灭了他们的九族,让他们知道弑君的后果!”狗牙儿义愤填膺。
赵曙微微点头,“有师父在,这个案子当然能查得清楚……可,可我担心啊!”
“陛下担心什么?”
“哎……自古以来,皇帝就是孤家寡人,而且血脉相传,良莠不齐,光靠着一个人的智慧,如何能胜得过千千万万的人杰。他们想要算计皇帝,实在是太容易了,不知不觉,就落入了陷阱,连如何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朕是如此,皇儿将来,怕是也逃不过这个命运,朕,朕不能不担心!”
说到这里,赵曙的脸色越发苍白。
狗牙儿立刻道:“陛下担心的有理,但是臣以为陛下也不是一个人!”
“不是?”
“当然!”狗牙儿一拍胸膛,“至少臣,还有那么多禁军弟兄都是忠于陛下的……这次陛下被暗算,是因为防备不周。我已经下令,从军中挑选忠心精明的将士,让他们组成内卫,保护陛下的安全。”
狗牙儿道:“这些人必须身家清白,没有任何瑕疵,而且忠心耿耿,还要精明过人……陛下日后的行程,要严格保密,所经过的地方,都要由他们负责检查,喝的水,吃的饭,坐的椅子,睡的床,都要反复确认……”
狗牙儿一口气讲了上百条规范,全是如何保护皇帝安全。
赵曙听在心里,暖烘烘的,看起来他真的是用心了,皇帝的安全,当然要做到万无一失,接下来想要暗算赵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多严密的防范,总会有漏洞的。
天长日久,水滴石穿,难免不会被算计。
要想真正的安全,该怎么办呢?
赵曙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这也和他的成长有关系,毕竟父亲早丧,又和母亲不和,一直以来,他都很没有安全感,即便是有老师辅佐,也改不了毛病。要不然也不会神思损伤,险些要了性命。
他第一次失眠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
百无聊赖,赵曙突然发现了床头上的一摞书,随手抽出了一本道德经。
老子的五千言,道尽了人间的智慧,绝对是众经之首,无与伦比……赵曙翻看着,越来越被书中的箴言吸引,当读到一句的时候,情不自禁念了出来:“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赵曙念了三遍,似有所悟,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了,可随后又皱了起来。
“的确……只要放了权,就不会被算计了,可,可皇帝的职责又去哪了?九州万方,亿兆黎民,谁给他们做主啊?”
赵曙纠结着……京城那边却是快刀斩乱麻,不用王宁安下令,吕惠卿这帮人直接动手了,他们捉拿了东南两省的官吏,直接塞到了天牢。
这帮人最初还都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意开口。
吕惠卿也不着急,他下令严查,要不了多久,就拿出了一大堆的黑资料。
有贪墨的,有枉法的,有草菅人命的……他把山一样的罪状放在这帮人的面前。
不招供可以,朝廷一样可以拿这些罪状弄死你们,甚至还能灭了满门,半点没有侥幸的。但假如招供了,虽然是弑君大案,但毕竟是从犯,而且当时的情况,很多人也不知道是要暗算皇帝,虽然能够保住性命,或者说至少保护住家人……何去何从,自己做选择吧!
吕惠卿够狠,而韩宗武也是老刑名,平时老实巴交,到了关键时刻,也是一肚子坏水,他居然被罪犯的家人都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