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鲜卑人虽然退了,但屯田兵损失惨重,这些本来就是他们的兄弟,现在却一个个死在他面前,哪怕张白骑铁石心肠,此时也心如刀割。</p>
张白骑慢慢地趴到地上,双手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王当站在张白骑的身后,望着他剧烈抽搐的双肩,听着他嘶哑的哭声,心里一阵难过,泪水顿时浸湿了眼眶。</p>
徐晃抱着长戟,筋疲力尽地坐在血泊里,神情呆滞。几个侥幸生存下来的亲卫围在他旁边,随着如雷般的吼声欢呼跳跃。</p>
李大目抬着石浦的尸体,在一帮屯田兵士卒的簇拥下,缓缓向战场后方走去。他要亲手埋下自己的兄弟,他要把自己的兄弟葬在一个不受风雨侵袭的地方,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这是活着的人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p>
令狐修和他的亲卫心翼翼地把江粟放到了担架上。江粟被长矛刺伤了,鲜血一直留个不停,脸sè惨白如纸,他望着令狐修,凄然笑道:“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和战死的兄弟埋在一起。”</p>
令狐修心里一酸,泪水顿时流了下来,他轻轻拍拍江粟,想安慰他两句,但哽咽着不出话来。最后,他握着江粟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你会好的,不会死的。”他对两个民夫挥挥手,“快走吧。”</p>
令狐修望着渐渐远去的担架,心里暗叹一声。今天的损失比昨天大,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坚持。这一次,令狐修对徐晃的计划深感怀疑。</p>
如果他们坚持不了,这一次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这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见到的。但是如果抵挡不了鲜卑铁骑,他们还是会面临崩溃的局面的。</p>
石泉骑着马,在几个士卒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徐晃。徐晃和一帮黄巾士卒正在打扫战场。石泉看见他,气愤地问道:“大人,张大人命令我立即赶回十里亭,把所有的民夫和伤兵全部撤进原平城。大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撤?我们不是打胜了吗?”</p>
徐晃笑道:“张大人现在是全军统帅,你要听他的,不要问为什么?”</p>
石泉惊讶地道:“大人不是,任何人都不许撤进原平城吗?现在怎么又改了?打胜了还要撤?”</p>
徐晃叹道:“我们没有打胜。”</p>
“没有打胜?”石泉疑惑地道,“没有打胜,我们就更不能撤了。如果撤退了,军心就会出变化的。”</p>
“情况有了变化,我们必须要后撤。”徐晃摸摸额头,疲惫不堪地道,“张大人的命令没有错误,你执行吧。”</p>
…………</p>
蘇灵山。</p>
落罗旭没有听从拓跋武的劝告,他一边痛骂拓跋武临时抽走了北部鲜卑的一万铁骑,一边带着自己的五千人马向蘇灵山发起了攻击。杨凤指挥屯田兵奋起阻击,双方在五十步宽的驰道上展开了血腥厮杀。</p>
“杀……”</p>
“杀光这些汉人……”</p>
鲜卑人以百人为一队,轮流冲杀。屯田兵以两千人为一阵,坚守不退。虽然屯田兵占有地形优势,但鲜卑人实在太过凶悍,一口气连破了屯田兵三个阻击阵势,军司马虾皮战死。杨凤几次派人向胡才求援,但胡才根本不理他,叫他死守,等人打完了再。</p>
步平眼看形势危急,急忙跑到杨凤的阵地上,叫他立即安排弓箭手到两侧山坡树林里,用密集箭阵压制鲜卑人的攻击。</p>
步平对杨凤,“看到了吧,我已经过了,用主力部曲在驰道上阻击,两翼用伏兵侧击,你为什么不听?如果听我的,你的损失不会这么大。”</p>
杨凤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声吼道:“我们正面都挡不住鲜卑人的冲击,两翼伏兵还有个屁用?我要人,我要能挡住鲜卑铁骑的人。”</p>
两人正在这里着,前面鲜卑人又开始了猛攻。被杀得叫苦不迭的屯田兵士卒抵挡不住,一千多人竟然一哄而散了,有的往山上逃,有的往树林里逃,就是没有一个往后面跑。这些人都很聪明,知道掉头往后跑,肯定要被杨凤杀了。</p>
胡才闻言大怒,派出几千人四处围杀逃兵,“给我全杀了,一个不留。”</p>
蘇灵山附近都是高山,逃兵就是想逃也跑不远,结果人头挂满了树枝。</p>
杨凤和步平身先士卒,带着后面战阵中的屯田兵士卒拼死抵挡,总算拦住了鲜卑人。步平躺在树障后面,面sè苍白,心里很绝望。用这样的屯田兵守蘇灵山,根本就是笑话。如果不是因为胡才的三万铁骑隐藏在附近,他可能就会成为一个逃兵。</p>
杨凤气喘吁吁地坐在他旁边,安慰道:“步平,你不要担心,这才刚刚开始打,过一阵子就好了。这些屯田兵从来没有和胡人的铁骑打过仗,一对阵骑兵的经验都没有,看到气势汹汹的铁骑狂奔而来,自然是魂飞魄散,惊惶失措了。等打了几仗,大家习惯了,摸出门道就好了。”</p>
顿了顿。杨凤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要笑话,我和他们也差不多。看到这些铁骑,我差一逃跑了。如果不是想到如果逃跑,大将军会杀了我,不定我现在就已经逃到太行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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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平看他得很认真,不由笑了起来,“原来你怕大将军?”</p>
杨凤嘿嘿一笑,“怎么不怕,大将军可比鲜卑人狠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大将军杀了我,现在,嘿嘿。”</p>
步平大笑,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那你认为,你们多久才能适应鲜卑铁骑的冲杀?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对阵搏杀?”</p>
杨凤叹了一口气,指着山岭上的大军道:“大人,真正能打的是现在大将军手上的一万人,那才是屯田兵的jīng锐。”他接着指指站在附近的士卒,苦笑道,“这些都是屯田兵,老的老,的,基本上没什么强壮士卒,要不然怎么会叫他们去屯田?要指望这些人杀鲜卑铁骑,太难了。”</p>
步平笑容一僵,问道:“我听徐大人,他们已经训练好几个月了。”</p>
杨凤“扑哧”一笑,“大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冀州大战以后跑到太行山的流民,他们除了跟在我们后面抢粮食以外,没打过什么仗,甚至连人都没杀过。他们虽然训练了几个月,但他们是屯田兵,没有武器,只能徒手训练,最多不过拿根树棍子当枪使使,那也叫训练?”</p>
步平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不做声了。两万屯田兵,只有一万jīng锐,这仗怎么打?他不禁为栩隗岭上的屯田兵担心起来。</p>
大将军的三万铁骑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现的,他们的目的是给鲜卑人致命一击,如果提前出现,计划很可能功亏一篑。但是这屯田兵怎么打?杨凤这一次带来两万屯田兵,一万jīng锐还在大将军手中,这个时候大将军很明显不想把这一万屯田兵在这个时候投入战场。</p>
“不过你不要担心。”杨凤拍拍他的肩膀道,“屯田兵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不缺勇气。我们有的是血xìng,有的是勇气。如果我们十个人杀不死一个鲜卑铁骑,那么我们就用二十个人,三十个人,甚至五十个人,最后总要把他们杀死。”</p>
鲜卑人的战马飞驰而来。杨凤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一跃而起,举矛狂吼:“兄弟们,举起你们的长矛,随我杀上去……”</p>
下午,邪归逆集结了一万人马,也开始了对蘇灵山的攻击。军司马苦守在鲜卑人攻破第一个阻击阵势的时候就受了箭伤。苦守破口大骂,一手拽出了肩膀上的长箭,连血都不止,拿着战刀又冲了上去。</p>
曲长苏祥指挥人马从驰道两侧的树林里密集shè箭,刚刚开始还打了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但随着鲜卑人发起了第二轮攻击,他们随即就遭到了鲜卑人凶猛的还击,弓箭兵死伤惨重,纷纷后撤。</p>
而同一时间,驰道上的屯田兵也被鲜卑人一个接一个地突破了。这次屯田兵士卒没有临阵逃跑的了,他们被杨凤的血腥镇压吓住了。就在屯田兵叫苦连天的时候,邪归逆突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太阳还没有落下山,他竟然撤兵不攻了。</p>
落罗旭看到邪归逆从北面发动了攻击,随即放慢了自己的进攻节奏,一下午不但寸步未进,反而被杨凤连续地反攻打退了不少。</p>
落罗旭和邪归逆各怀鬼胎,不想损失过多的兵马,竟然让杨凤的一万屯田兵抵挡了鲜卑人的攻击,也不由让屯田兵的将士们目瞪口呆。也让在最后时刻准备出兵支援的胡才停下了命令。</p>
同时,也因为落罗旭和邪归逆心怀鬼胎,为战场赢得了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