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孕育大壑,形若葫芦,其深无底,万水注之不溢不漏,名为归墟。
归墟外拥簇着五座仙山,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
仙山之巅设醴液池,盛仙界甘霖雨露,异人高冠博带,绕池而居。
所居楼阙俱为黄金白银所铸,山间灵禽异兽繁多,毛发皑若冬雪。珠玉之草、宝石之木遍地锦绣,开离奇花,结奥妙果,常人用之可治疾疗创,益寿延年。
世间另有一段传闻,说:五仙山根基不存,终年随波漂浮,往返相会,过万载而不渝。
时逢仙帝杞人忧天,害怕山岳漂浮远去,群仙失却居所,故敕令十五只巨鳌举首顶住仙山,使五山竦峙不动。群仙均劝谏不宜横加干扰,奈何仙帝一意孤行。
天长日久,故旧之情终于渐渐淡化,五山不相问闻,形同陌路。
某日,伯龙国巨人偶游归墟,悬丝垂钓,捉六鳌而归。岱舆、员峤黯然漂流北极,沉归大海。
群仙心灰意冷,负气迁徙于他方,剩余三神山分道扬镳,俱各远走。
从此归墟失衡,天地界面紊乱,伴生了诸多灾难。归墟闭锁形貌,怅然潜入沧海深处,永不复现。
燕辞多次在修真典籍中过类似的记载,却从未轻信过这等玄乎其玄的传说,直到登临被九婴据为己有的方壶仙山时,直到目睹昆仑山之高远、巫山之神秘时,方知世间万事不可臆测。
有违常理也是一种常理,物不可皆知,音不可尽闻,愚人之所愚,恰恰是固化了思维,只以常理断判非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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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汪汪的雾岚滞重浓稠,处身其中窒碍难行。
麒麟兽鳞甲张阖,动作轻柔舒缓,徐徐抖动着缠绕在肌体表面的云雾。
约行盏茶时分,天色豁然开朗,眼前呈现出一派妖异的景象。
没有鸥鹭及沙滩,一座仿佛以规尺度量建造的圆海藏匿在雾岚背后,海水幽黑如墨,海面无风却洪波自涌,掀起数丈狂澜,宛如世间凄魂怨灵俱沉陷其中戟指嚼舌,令人毛骨悚然。
“冥海!”燕辞惊呼道。
此海存世的记录极少,世人多不知晓详情,只说是处于阴阳交界,分割生死。
燕辞见幼麒麟都不敢涉水,愈发兴起避而远之之心。
抬眼遥望,一片莲花状的云雾托举着一座海山矗立在远方。
此山高逾千仞,周回百里,在骄阳映照下交织闪烁着金光和白芒。
幼麒麟心里像满揣了一窝兔子,在欢快地蹦跳着,它摆首打一个响鼻,前蹄踩几下碎步,载着一人一精灵朝海山御风跃云而去。
海山峻拔秀丽,横峰侧岭,别具巧思。
汹涌的冥海海浪界山则止,变得波平如镜,那片淡蓝、诡异的莲花雾云捧住岛屿,将山水区划得极其分明。
与寻常防御光幕不同,这片纯粹的圣域结界无需灵材或法阵驱动,仅凭灵山圣境中浓郁的灵气自发形成并维持运转。
幼麒麟展蹄长驱直入,结界如同拉帘般徐徐揭开,两尊以黄金镂刻,粲然生光的仙师雕像跃然入目。
雕像眉目冷肃,不乏雕刀凿刻过的粗砺感,却将那份不可亵渎的威严勾勒得极其饱满。
高逾百丈的金身相融于天地,其一手掐道指,一手平伸做邀客之状,以擎天之姿默默守护着海山的秘密。
近乡情更怯,幼麒麟的姿态温驯而虔诚,驻足于雕像前举首遥望,远山紫霞绯绯,溪瀑纵横,一段段银墙、一座座金屋棋布山间。
往前碧草葱茂,一截玉碑悬空,散发出演绎造化的神妙气息。
碑形古拙、雄苍,毫无斧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幽幽喷吐的五彩灵动之光漂游流窜,如梦幻般投射出一副凤翥龙翔的奇观。
碑身所书的古文字印证了燕辞的猜想。
蓬莱!
修真问道者梦寐以求的灵山圣域,君王帝胄寻仙访药的琅嬛福地,文人骚客翰墨流传的人间仙境,蓬莱!
世人牵肠挂肚,却苦寻不觅的仙山,竟这般安安稳稳横卧在眼前!
小梦九茫然失神,傻傻道:“蓬莱,蓬莱啊!蓬莱”
燕辞极力想表现得淡定些从容些,但那掩饰不住的狂喜依旧让他亢奋得晕呼呼的,天上的确会掉馅饼,甚至会直接掉进怀里来。
幼麒麟扭首摆尾,引路前行。
寂静的山坳里铺青叠翠,白而轻盈的晨雾在枝梢间幽幽浮动。
古树峥嵘,藤葛交错,却摒弃了原始森林里特有的腐败味道,鼻间跳荡着清新悠长的异香。长年积蓄的灵气凝为碎晶,齐刷刷地朝口鼻中涌来。
甫一转过山坳,左前蹲一座金山,金光焰焰,右前蹲一座银山,银芒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