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苏瑶先前所说的那样。</p>
识海演武不过是个辅助的手段，术与技的掌握终究靠的是熟练和理解。</p>
已然习得绝尘步的宁洛，自然不会困囿于区区赤崩拳与离火，更何况他还带了火灵天命。</p>
神识幻形的确卓有成效，但眼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p>
这是先难后易带来的成果，而非纯粹的聪颖与悟性。</p>
封南盯着那本已经合上的典籍，目光逡巡，不断在宁洛和书封之间周游。</p>
然而他神色间的困惑很快被宁洛指尖蹿起的火苗所焚尽，最终徒留满脸的不解与震悚。</p>
宁洛于气海之中勾勒出繁复的道纹，近看如同瑰丽的星图，远观却如摇曳的火种。</p>
离火道纹，长得像火，这没什么毛病。</p>
但问题在于这离火道纹由37划构成，但凡漏了一划，或者有一划偏离轨迹，那都无法成型。</p>
所以宁洛想要凭借自己对火焰的印象，凭空捏造出一枚新的道纹，那无疑是种妄想。</p>
而且接触了术法之后，宁洛越发确信，修仙的确是门学问。</p>
小说里很多高阶的技能都只有天骄妖孽才有可能习得，这从学术角度来看，也合情合理。</p>
不仅是因为仙凡悟性有别，更是因为灵脉的差距。</p>
勾勒道纹需要修士灵脉的支撑。</p>
以离火道纹为例，如果修士的灵脉不足以构筑出这37划立体轨迹，那他无论将道纹的图解记得多熟，都不可能将之用出来。</p>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p>
不过灵脉这种东西，后天也能够塑造就是了，只是尘渊界的土著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p>
宁洛眼下四境巅峰，灵脉照搬剑体并有所改良，有21条主脉，近千支脉，还有无数遍及周身的细小“根须”。</p>
所以区区37划的离火道纹，对他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p>
道纹勾勒，宁洛指尖奔蹿着摇曳的火苗。</p>
他的目光汇聚于前方，随后骤然催动道纹，共鸣天地！</p>
空旷的练功室内，凭空迸发出一团绯红的光点，天地间呼啸的灵气几乎凝为实质，朝着那枚光点迅速坍缩！</p>
直到宁洛两指交错。</p>
啪！</p>
火光爆散！</p>
磅礴的外灵在道纹的共鸣之下，转眼变成燎原的炽焰，顷刻间爆散开来！</p>
热浪排空，火光如同汹涌的大潮，轰然覆向四面八方！</p>
封南只觉得脑瓜子一阵嗡鸣，一切质疑与困惑都湮灭无存。</p>
他急切地喊道：“分水术！叠浪！！！”</p>
水灵凭空涌现，雪白的浪花接连荡起，扑向那团熊熊的火光。</p>
呲——</p>
然而，却转眼蒸发成了漫天水汽，完全不能阻挡离火分毫。</p>
眼看着离火排空而起，像俯冲的猛禽般悍然扑落。</p>
惊惶之中，封南甚至忘了自己身边尚有宁洛护佑。</p>
他只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铺天盖地般覆压而下，自己的生命也像是蒸干的浪花一样脆弱不堪。</p>
同为四境，术法的威能即便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毫不为过。</p>
哪怕面对玄胤院和摇光院的术法讲师，封南也从没有这般无力，这般颓唐过。</p>
层次差距太大了。</p>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身边尚有宁洛，也听到了那句淡漠的低语。</p>
“收。”</p>
离火崩解，天光暗下。</p>
修炼室恢复如初，甚至给封南一种昏沉的感觉。</p>
宁洛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不错。</p>
离火术的威力虽比赤崩拳小了些，但优势在于方便催动。</p>
赤崩拳是接敌武学。</p>
或者用游戏的角度来理解的话，可以视作为一种突进技能或防反技能。</p>
只有给予气血手甲足够的压力与冲击，赤崩拳才能爆发出可观的威势。</p>
可要是对手连打带挡，抑或是抽身飞退，那赤崩拳就只是个花架子罢了。</p>
而离火术就没这么多限制，只需要外灵充足，并且宁洛有时间勾勒道纹，它便能随时随地爆发。</p>
但共鸣天地是有延迟的。</p>
一如方才那般。</p>
离火的爆发可以分为三步。</p>
勾勒道纹，虚空共鸣，火灵转化。</p>
第一步通过灵脉的层次以及勾勒的熟练度来缩短时间。</p>
而第二步可以用道语的原理省略，宁洛用的便是响指。</p>
但第三步的火灵转化却难以跳过，灵气汇集坍缩的过程也会被外人所观测到。</p>
宁洛是因为带了「火灵适性」，所以才能做到这么快爆发，否则离火应该至少需要三息的时间才能成型。</p>
这便是术法的弱点。</p>
封南栗栗危惧，被吓得不敢言语。</p>
然而宁洛却忽然别过了头：“你会的最强水灵术法是什么？”</p>
封南吃吃道：“回，回师叔，就，就是刚才那个叠浪。”</p>
宁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到上层看了一眼。</p>
嗯，真就只有一眼。</p>
高阶水灵术法「奔流」就这么会了。</p>
回到练功室内，宁洛摩拳擦掌，轻笑道：“封南，来，对我用叠浪。”</p>
“啊？”封南神色畏怯，颤声问道，“师，师叔，这，这样不好吧？”</p>
宁洛：“没什么不好的，让你用就用。”</p>
封南别无选择，他前思后想，最后觉着师叔大抵是学会了奔流，想试试他们水灵术法之间的差距。</p>
封南颓然地低下了头。</p>
实验的结果，他已然心知肚明。</p>
天地定位，雷风相薄，山泽通气，水火不相射。</p>
水火的天赋本就是最难共存的一类，而宁洛却能同时掌握离火和奔流。</p>
而且，只用了一眼。</p>
这种天赋不说闻所未闻，至少也是古今难见。</p>
那实验的结果也就不存在任何偏差的可能。</p>
封南失意地抬起手，口中默念：“叠浪。”</p>
水灵汇集，转瞬化作汹涌的浪潮，眼看着便要扑向宁洛。</p>
然而。</p>
哗——</p>
漫天水幕如雨倾落。</p>
那汇成浪花的水灵，最终却未能扑出，反而像是雨点般直直泼了下来。</p>
“什么，什么情况？”</p>
封南目光一凝，脸色霎时涨红。</p>
他知道自己弱于宁洛，毕竟宁洛是天赋如同怪物一般的小师叔。</p>
但他再怎么说也不能在小师叔面前这么丢脸啊！</p>
叠浪术他分明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p>
封南不甘心，他左手紧握着右手的手腕，浑身灵气调动起来，稳固体内的道纹。</p>
与此同时，封南再次扬声喊道：“叠浪！”</p>
只可惜，加大声量并不能促使水灵更快汇集。</p>
甚至这次半空中就连一滴水珠都没有涌现，就好像封南失去了外灵的掌控权一般。</p>
封南的两条粗眉合在了一起，他耳垂变得灼烫，结膜也渐渐充血，但术法依旧没有丝毫回应。</p>
“行了，不用试了。”</p>
宁洛的声音传来：“不是你的问题，只不过我阻断了你与天地的共鸣而已。”</p>
封南神色一滞，手掌悬在半空，久久没法回过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