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12-15 “呜呜呜——!” 悠长浑厚的号角声,透着苍凉,和着南下的寒风,席卷而来。 围在府衙门前的人们下意识的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却见一个身形削瘦骑士,一手提枪,一手握号角,坐与战马之上,上身挺的笔直,仿佛直刺苍穹的利刃…… 因为距离尚远,所以很难看清那人的具体容貌,唯有那一头苍白若雪的长发,正伴着寒风,恣意飞舞……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朝府衙外的队伍看过一眼;但是,围住府衙的人,却无法忽视那人的存在——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抽离。 府衙门外,一时变的极为安静——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静,明明有号角之声萦绕,明明寒风呜咽不停,但自从号角之声响起,围住府衙的人,一时停下了喧嚣,是故除了风声和号角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就是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这种诡异的“寂静”,才显得尤为突兀。 方才追逐着攻城锤冲进府衙的人,意识到府衙外气氛的陡然转变,全部退了出来。 那二十余个壮汉也退了出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番,而后将搭在肩头的麻绳放下——表面上看,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府衙大门已破,他们再无必要扛着沉重的攻城锤了;但这二十几个壮汉却知道这样做的真正原因,那个突然出现在街道尽头的骑士,需要他们以全力去应对! 看这二十余人强壮的身体,看他们身上虬结的肌肉,看他们胸前横七竖八狰狞的刀疤,看他们那透着凛然杀机的眼神……便不难推断,这二十余人,都是历经过战场磨砺的勇士。 是的,这二十余人确实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之前曾追随过很多人,各自参加战斗的目的也不尽相同,这些人身上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历经生死,熟悉战场的铁血法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他们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带领这群懵懂又怯懦的百姓,冲进镇守使府衙,杀光府衙里的人,官吏也好,家眷也罢,衙役也好,捕快也罢,男人也好,妇孺也罢,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自领令到现在,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他们用战鼓和攻城锤震慑住了百姓,成为了这场民变公开的领导者,他们冲破了府衙的大门,揪出了混在百姓队伍中的奸细…… 直到那个人出现之前,他们一直是这场“战争”的主宰,掌控着“战场”上的一切——但是,这种情况,也只持续到那个骑士的突然出现。 自那一人一马出现在街道尽头的一刻起,自那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的一刻起,自他们看到那个削瘦的身影开始,被战火磨砺出的直觉就告诉他们:那个骑士,不好对付!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凶残的苍狼,只要他出现,即便他只是待在远处,也不能再有丝毫大意。 这就好比,当苍狼出现时,无论它是静静蹲在山头,还是夹着僵硬的尾巴围着羊群打转,守护羊群的牧羊犬,却必须提高警惕,再不能爬在一边吐着舌头犯懒,也不能打着滚嬉戏——它们必须站出来,和那凶残狡诈的苍狼对峙…… 这二十余人的身份,便是牧羊犬;而那个骑士,就是名副其实的狼王——张凛! “呜呜呜呜——!” 号角之声,愈发的急切,呜咽的寒风,也好似受了那号角声的感染,越来越猛烈,狂风带着惊人的威势,在街道中狂奔过来,卷起街道中的灰尘和杂物,抽打在那二十余个壮汉**的胸膛上…… “哒哒哒……”一阵如雨点般密集的清脆响声,刺穿了呜咽的寒风,自街道拐角后面传来。 那二十余人知道,这声音的出处:当战马的铁蹄敲击地面的时候,便会发出这种比金石之声更为刺耳的怪响。 马蹄叩地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慢慢的,第一排起兵出现了,与之一齐出现的,还有一面上书“新会驻军”的黑色大旗,在那面黑色大旗的带领下,第二排骑兵拐过了街角,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第三排,第四排则是紧随其后…… 吹响号角的那人,见后续的起兵已经跟上,便轻轻的夹了夹马腹,控马前行。 二十余人中,为首之人是个身形高壮的黑脸大汉——方才,正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府衙大门才被攻破,从攻城锤出现到大门轰然倒塌,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黑脸大汉带领着他的手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重重的挥手,那二十多个人,就挽着臂膀站成了两列,横在了街道上,遥遥的挡住了骑兵前进的道路。 很快,就有武器递到了他们的手中——那是二十余杆混铁长戟。 戟,是取矛戈之长,组合到一起的武器,它既有可供直刺的直刃,又有可供挥砍的横刃,使用起来,可钩、可刺、可啄、可割——直刺可杀伤马上骑士,钩砍可削断马腿,还可以用横刃架住骑兵的武器,利用戟杆的长度保持和骑兵的距离,保证自身的安全,抵抗骑兵的冲击——综合来看,长戟实乃对付骑兵的第一利器! 黑脸大汉早已算计的清清楚楚:那吹响号角的骑士率领的骑兵,不过七排,每排四人,加上他自己,也不过二十九骑。要知道,骑兵恐怖的杀伤力,只有在平原上大规模冲锋的时候才能得意体现——而对方人马太少,加之府衙门前街道虽宽,但并排跑起四匹马,还是不够宽裕,况且从街道尽头到府衙门前,也不过一百余步,这么短的距离,战马不可能达到速度的顶点——没有了速度,骑兵也就没有了冲击力,没有了冲击力的骑兵,便会显的笨拙,只能任由步兵宰杀!更何况,他们手中使用的,还是专门克制骑兵的混铁长戟! 然而,张凛却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明显的劣势,他只是坐在马背上,轻催战马,缓缓前行。 来此之前,张凛已经见过了韩菲儿,也收到了文逸的命令——“不可抛头露面,躲在暗处指挥平叛。“ 但是,张凛却不打算服从这项命令。 因为张凛觉得,领军之将,乃一军之胆!试问,主将如果躲在暗处,又岂能让士兵们奋不顾死?主将若是只珍惜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资格让士兵们替他卖命?主将若是连冲锋的勇气都没有,他的属下又岂能悍不畏死? 所以,张凛决定,亲自带头冲锋——不过,在韩菲儿的劝说下,他还是找来了一个狰狞的铸铁面具,戴在了脸上,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防具,除此之外,他没穿一件铠甲…… 当张凛坐下的战马行进到距离那二十余个壮汉结成的长戟战阵五十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此役,只诛恶首,余者无罪!”张凛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十分清晰,可以传达到所有人的耳中:“吾只当尔等被人利用,是故请扯去包围,立刻退散——待冲锋一起,刀枪无眼,若有误伤,概不负责!” “哈哈哈哈!”那黑脸大汉闻言,仰天大笑:“兀那汉子!你在说什么大话?!就凭你这点人,便想解着府衙之围么?!再者说来,你只是个低级将令,连身像样的铠甲都没有,你又有什么权力,赦免他们的谋逆重罪?!” 其实,百姓听到张凛的话时,已经心生去意——他们之所以闹事,不过是想宣泄心中的愤怒,不过是想报复官府平日的欺压。当他们看到本地驻军的大旗,当他们听到张凛的劝告,便萌生了去意。寻常百姓,对军队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这二十多名盔甲鲜明的骑兵的肃然军容之后,心中的退堂鼓,更是越敲越响;可是,黑脸大汉的话,又让百姓犹豫起来…… 然而,张凛却不管百姓们现在心中是什么想法,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要做的事,终究还是要做!他一直相信,进攻,只有进攻,才是回应敌人嘲弄的最好方式! 于是,张凛将号角放下,攥紧了芦叶钢枪,双腿猛的一夹…… 张凛胯下战马,立刻蹿了出去! 眼看主将开始了冲锋,跟在身后的骑士们,也催动了战马! 街道之上,再一次响起了马蹄之声! 这一次和方才不同,那声音骤然响起,自一开始,便是疾如骤雨! 黑脸大汉明显的愣了一愣——他不曾想到,今日面对的对手,竟是如此的果断,果断到一句废话也不愿意多讲。 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很快,很快就从惊愕中醒悟过来,根据他的判断:他今日面对的对手,是个莽夫,是个无可救药、急于送死的蠢货! “布阵!”随着黑脸大汉的一声大喝,第一排壮汉一齐蹲下,将手中长戟斜竖起来,锋利的戟刃,隐隐对准了战马的咽喉;而第二排壮汉,则是将手中长戟,搭在前面之人的肩膀上,然后死死的握住了戟杆,弓步站好,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碰撞,等待着冲在最前的骑士,被锋利的戟刃扎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