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龙为人老实,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是,遭受不白之冤后,他也会辩白,即便是面对有着同门之谊的王维翼,被说的狠了也会翻脸,更别提是被敌人无端指责了——特别是,今日诬陷他的人,怎么想也不是自己的朋友…… “喂喂!”罗九龙冷声说道:“为了多长几斤肉,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是要烂舌头的。”——跟莫降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罗九龙也多少沾染上一些莫降的习气,尤其是同敌人讲话时,那张嘴也会带上一些贱气…… “你敢说不是你们两个把我俩打晕的?”那大汉指着自己仍有些肿胀的脖子,瞪着牛眼质问罗九龙。 “不错,是我们把你打晕的——但是,我可没有把师父救走!”罗九龙针锋相对的回应,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福,打消了让他作证的打算。 “放屁!”罗九龙的话落在那大汉的耳中,每一句都像是在抵赖,“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么?把看守打晕了,却不救走被囚禁的犯人……” 罗九龙冷笑着说道:“不错,这世上真有你所形容的那种蠢人,不过那个蠢人不是我,而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师父的本领有多高?如果他想离开这里,随时都可以离开!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傻大个,还有那一条破麻绳,就能困的住天选之子么?!” 这时,那个嬷嬷忽然插言道:“这就怪了……他莫降既然能轻而易举的离开这里,为什么还要选择被困在这里,被我们这些人接二连三的羞辱呢?” 闻听此言,罗九龙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寒声问道:“师父留在这里,不正是你们所期盼的么?你们用了那么多阴谋诡计,甚至拿我们族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不就是为了把师父留在这里么?!” “让莫降留在这里,是光明之神的旨意!”嬷嬷黑着脸喝道。 “旨意个屁!!”罗九龙大声说道:“你们的光明之神,在黄河一战时,就被我师父打败了!所有的阴谋也都被揭穿了!真是想不到,你们这种手下败将的脸皮竟有如此之厚,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还敢舔着脸说什么‘旨意’!真是,恬不知耻!” “罗九龙,你放肆!”那嬷嬷被罗九龙一席话戳中了痛处,面容也扭曲起来——谁都知道,光明之神惨败于莫降之手一事,对于那些死忠于光明之神的无可救药的信徒来说,是永远不能被揭开的伤疤! “我放肆?”罗九龙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一路之上受到王维翼的排挤,一路之上替山一公等人承受着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回到家乡亲眼看到惨死的爱犬,多日来挤压的愤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大声吼道:“我罗九龙再放肆,也懂得坚守原则和底线,也知道不该让无辜的人,成为自己野心的牺牲品!你们这些‘不放肆’的家伙倒好,明明已经失败了,偏偏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还要把寨子里无辜的人们,作为你们豪赌的筹码!你们以为,即便如此,你们就真的能赢么?!” “够了!!”那嬷嬷忍无可忍喝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而且一再对光明教廷出言不逊!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亵渎光明之神的下场!来人啊,把山一公和金芽儿等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山一公和金芽儿,以及平日里和罗九龙走的亲近的几个年轻人,就被人反剪着胳膊押了过来。 “我早就该知道,你们这种人,根本没有原则底线可言!”山一公冷声骂道:“我早就该想到,跟你们这些恶魔做交易,没有什么好结果……” “要怪,就怪你山一公自己图谋不轨,妄图勾结外人颠覆光明教廷!”嬷嬷恨恨的说道:“若不是你们和莫降勾结一气,瑶寨又怎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花嬷嬷,你醒醒吧,就当小芽儿我求你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尽管胳膊被拧的生疼,尽管性命危在旦夕,但金芽儿依然在规劝那个嬷嬷,“我们的瑶寨,有今日之祸,全拜那光明教廷所赐,这么简单的事,就连三岁小孩都看的明白,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金芽儿,你闭嘴!”那嬷嬷咬着牙说道:“自从信奉光明之神那一刻起,之前那个花嫂就已经死了,从那一刻起,世上再无花嫂,只有全心全意侍奉圣女,侍奉光明之神的嬷嬷!” “你这是何苦呢……”金芽儿的语气中,满是惋惜和困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明神教!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所有的瑶人,都能沐浴在光明之神的神圣光辉之中!”嬷嬷越说越激动,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双眼之中尽是狂热的光彩——她,就像是毫无预兆的疯了一般…… 忽然之间,她那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山一公等人的身上,只听她用癫狂的声音咆哮道:“你们这些拒不肯信仰光明之神的异端,你们这些不肯接受光明之神指引的迷途羔羊,现在,就是神罚降临在你们那充满罪孽的肉身上的时刻!!!” 一边说着,嬷嬷高高举起了双手,就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和邪恶相混杂的仪式的巫女一般,用低沉的嗓音,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文…… 罗九龙知道,山一公他们身上,是被圣女种了蛊的,嬷嬷现在做的,一定是通过某种仪式,诱发蛊毒发作——虽然明白这一点,可罗九龙却无力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着那扭曲而诡异的舞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嗓子都已经喊破了,就仿佛一台超出极限的破败的风箱,发出如厉鬼哭号般的森森声响;她的头发铺散开来,原本佩戴在头上的银饰,也纷纷掉落——即便听不懂那咒文,人们也能从她那疯狂而扭曲的动作中,体会到那咒文的可怕威力! 她眼中的狂热光芒越积越盛,身上佩戴的银饰不断碰撞,刺耳的声响连成了一片,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仿佛一条癫狂的毒蛇! 罗九龙攥紧的拳头中,已满是汗水,他在心中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办?单凭自己,能阻止那个疯女人么?如果师父在场的话,他又会怎么办? 他低头看了阿福一眼,却发现阿福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身体剧烈的颤动着,额头紧贴着地面——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件事——当然,浑身发抖这件事除外。 罗九龙看看手中的木棒,失望的摇了摇头——莫说是他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即便是有,重伤尚未痊愈的他,又怎能突破那几个大汉的防守,阻止那个疯女人已近尾声的可怕的仪式…… 便在此时,出人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咻——噗!! 伴随着一声锐利的尖啸,一枚石子,射进了那嬷嬷的眉心,又从她的后脑破壳而出,带出一捧白花花,血淋淋的污秽之物…… 令人毛骨悚然的吟唱戛然而止,那陷入疯狂的女人的身体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溶洞,一时间陷入进可怕的沉寂之中。 一阵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风,吹进了溶洞,撩动了那个疯女人散乱的长发,便是这一缕微风,打破了溶洞内的沉寂。 那个女人的身体缓缓向后摔倒,如一滩烂泥般,摔在了地上。 面对这毫无征兆突然发生的一幕,在场之人,无一不长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跪在地上的阿福,也猛然间停止了抖动,头 也略微抬起来一点,翻着眼睛偷瞄…… “徒儿啊,你的忍耐力还真是好。”莫降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竟然能忍受一个长相丑陋的老女人,把你们瑶家那动人的舞蹈,演绎得如此丑陋!若是换做为师我,简直一刻也忍不了!” 众人抬头,只见莫降自半空徐徐落下,模样说不出的潇洒——当然了,若是那湿透的衣服不贴在身上,他飘然而落的样子,还可以更潇洒一些…… 罗九龙长大的嘴巴猛然闭合,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师,师父?!” “不错,是你师父我——话说,我只不过爬到高处晾晾衣服,你用得着如此惊讶么?”莫降的语气,一如平日里数落罗九龙那般随意。 “晾,晾衣服?!”罗九龙简直有些无语——如此紧要的关头(还是师父您亲口说的),您竟然有闲暇去晾衣服,晾衣服也就罢了,晾了这么久,还没晾干…… “阿丑哥哥!”金芽儿也是一声娇呼,“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害死呢——几位,还不把人放开?”莫降一一扫过那些控制着山一公等人的大汉,声音陡然转冷,“莫非,你们也想和这个女人一样,脑袋开花么?” 几个大汉同时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松开了山一公等人。 “莫降啊,你真的是要救我们么?”重获自由的山一公却好像并不认为莫降的做法是妥当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族人身中蛊毒,解药的药方就在被你杀死的那个女人身上……” “老前辈,您真的确认,药方在这个疯女人的身上?”莫降笑着问。 “当然,老朽我虽然糊涂,但却不会拿族人的性命开玩笑。”山一公回答道:“药方告知嬷嬷一事,是圣女在她离开瑶寨那一日,她亲口对我说的,还说如果我迷途知返……” “她就会良心发现,把药方给你是么?”莫降截断了山一公的话,摇着头说道:“老前辈啊——这一次,恐怕您是真的糊涂了。” 山一公皱眉说道:“是么?要知道,虽然说圣女近来性情大变,但对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很尊重的。” “您更要知道——光明神教这东西,可是会让人发疯的。”莫降说着,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刘芒她心思单纯,几乎就像一张白纸,对外界没有防备的她,最容易被某种极端的思想控制……” “你是说,圣女骗了老朽?”山一公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别人骗了单纯的她,她信以为真,无心之下又骗了你。”莫降笑着说道。 对于莫降的说法,山一公仍然存疑,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转而问道:“既然你说药方不在花嫂的身上,那么,它在何处?” 莫降闻言,先是笑了一笑,紧接着,他便说出了一个足矣把山一公气死的回答:“具体在哪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眼前……” “莫降,你!!”山一公闻言,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哎呀,不要动怒,我开个玩笑。”莫降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山一公活了一大把年纪,都能被别人那么拙劣的谎言骗到,非但失信于我,而且之前还对我爱答不理——我年纪轻轻,怎么就不能调皮一次?” 山一公闻言,怒极反笑——原来,这个小子是气自己不守信约,这才故意回敬自己一次——这个莫降,还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末了,还是山一公选择了退让:“罢了!既然是我有错在先,那么,老朽这就给你赔礼道歉……”说着,就要施礼…… 莫降哪能真受这老人一礼,于是急忙出手扶住了他,同时在他耳边说道:“老前辈,晚辈其实并非真的要您在族人面前出丑,只是实在气不过您之前的作为——您要知道,如果您按照之前我们约定的计划,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您的瑶寨,也不会有此一难……” 山一公点点头,却没再说些什么。 借着把山一公扶起来的动作,莫降悄悄的对罗九龙使了个眼色…… 罗九龙的目光,一直在莫降的身上,当然也看到了他使给自己的眼色,不过,他却没有立刻照办——因为,莫降的意思,是要他制服阿福! 在罗九龙看来,阿福虽然表现的胆小了一些,但是,对于他这种连瑶寨都没有出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来说,在面对那种疯狂而病态的舞蹈时,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下跪求饶,浑身发抖,也算不上多么过分的事…… 莫降见罗九龙不肯动,不为人察的叹了口气,同时,看似随意的,往罗九龙身边踱步…… 一直眯着眼偷偷观瞧的阿福,似乎对莫降的靠近有些过分敏感了——他的身体,再一次抖了起来…… 不过,逼近的莫降却看的清楚,阿福并不是在发抖,而是借着发抖,往后挪动。 既然被对方觉察到了,莫降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意图,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阿福跟前,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没人听到莫降说了什么,但众人都看到,刚刚还颤抖个不停的阿福,身子忽然僵住了! “怎么?是要我拉你起来么?”莫降微笑着问。 阿福闻言,无奈的站了起来。 等阿福真的站起来,罗九龙才发现了他的异样——只不过在地上跪了一会儿,阿福竟然长高了不少!方才,阿福和他并肩站立时,只不过到他的肩膀,现在再看,已经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 紧接着,罗九龙就发现,发生在阿福身上的变化,还不仅仅是身高而已。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怪响声,阿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了起来,尤其是肚子,足足胀大了三圈,甚至撑破了他的衣服…… 最后,“阿福”伸手在头上一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不见了,随之,一个光头胖和尚,出现在众人面前……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罗九龙惊讶的合不拢嘴——“阿……福?!”——他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里哪有什么阿福?”莫降笑着说道:“这里有的,乃是精通缩骨易容之术的光明神使——彭萤石!” “贫僧就知道,无论伪装的多么完美,也不该在你面前出现!”彭萤石有些懊恼的说道,“因为,你总是能看出我的破绽,让我引以为豪的易容术,变得一文不值!” “彭兄不必如此懊悔,下次再好好伪装就是了。”莫降笑着说道。 “呵呵。”彭萤石苦笑道,“莫兄真是说笑了——人生之中,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呢?” “彭兄何出此言呢?”莫降笑着问。 “贫僧受圣女所托,在这里摆下空城计,将莫兄困在瑶寨。”彭萤石的笑容中,显露出几分无奈何惨淡,“可贫僧知道,要把莫兄留在这里,绝非易事——不过,为了完成这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贫僧决定从佛祖那里借点运气——而佛祖却对贫僧说,借运气可以,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贫僧就问了——‘我佛,弟子身无长物,您想得到什么呢?’佛祖拈花一笑回答贫僧——‘你的命……’” 罗九龙为人老实,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是,遭受不白之冤后,他也会辩白,即便是面对有着同门之谊的王维翼,被说的狠了也会翻脸,更别提是被敌人无端指责了——特别是,今日诬陷他的人,怎么想也不是自己的朋友…… “喂喂!”罗九龙冷声说道:“为了多长几斤肉,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是要烂舌头的。”——跟莫降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罗九龙也多少沾染上一些莫降的习气,尤其是同敌人讲话时,那张嘴也会带上一些贱气…… “你敢说不是你们两个把我俩打晕的?”那大汉指着自己仍有些肿胀的脖子,瞪着牛眼质问罗九龙。 “不错,是我们把你打晕的——但是,我可没有把师父救走!”罗九龙针锋相对的回应,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福,打消了让他作证的打算。 “放屁!”罗九龙的话落在那大汉的耳中,每一句都像是在抵赖,“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么?把看守打晕了,却不救走被囚禁的犯人……” 罗九龙冷笑着说道:“不错,这世上真有你所形容的那种蠢人,不过那个蠢人不是我,而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师父的本领有多高?如果他想离开这里,随时都可以离开!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傻大个,还有那一条破麻绳,就能困的住天选之子么?!” 这时,那个嬷嬷忽然插言道:“这就怪了……他莫降既然能轻而易举的离开这里,为什么还要选择被困在这里,被我们这些人接二连三的羞辱呢?” 闻听此言,罗九龙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寒声问道:“师父留在这里,不正是你们所期盼的么?你们用了那么多阴谋诡计,甚至拿我们族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不就是为了把师父留在这里么?!” “让莫降留在这里,是光明之神的旨意!”嬷嬷黑着脸喝道。 “旨意个屁!!”罗九龙大声说道:“你们的光明之神,在黄河一战时,就被我师父打败了!所有的阴谋也都被揭穿了!真是想不到,你们这种手下败将的脸皮竟有如此之厚,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还敢舔着脸说什么‘旨意’!真是,恬不知耻!” “罗九龙,你放肆!”那嬷嬷被罗九龙一席话戳中了痛处,面容也扭曲起来——谁都知道,光明之神惨败于莫降之手一事,对于那些死忠于光明之神的无可救药的信徒来说,是永远不能被揭开的伤疤! “我放肆?”罗九龙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一路之上受到王维翼的排挤,一路之上替山一公等人承受着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回到家乡亲眼看到惨死的爱犬,多日来挤压的愤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大声吼道:“我罗九龙再放肆,也懂得坚守原则和底线,也知道不该让无辜的人,成为自己野心的牺牲品!你们这些‘不放肆’的家伙倒好,明明已经失败了,偏偏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还要把寨子里无辜的人们,作为你们豪赌的筹码!你们以为,即便如此,你们就真的能赢么?!” “够了!!”那嬷嬷忍无可忍喝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而且一再对光明教廷出言不逊!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亵渎光明之神的下场!来人啊,把山一公和金芽儿等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山一公和金芽儿,以及平日里和罗九龙走的亲近的几个年轻人,就被人反剪着胳膊押了过来。 “我早就该知道,你们这种人,根本没有原则底线可言!”山一公冷声骂道:“我早就该想到,跟你们这些恶魔做交易,没有什么好结果……” “要怪,就怪你山一公自己图谋不轨,妄图勾结外人颠覆光明教廷!”嬷嬷恨恨的说道:“若不是你们和莫降勾结一气,瑶寨又怎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花嬷嬷,你醒醒吧,就当小芽儿我求你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尽管胳膊被拧的生疼,尽管性命危在旦夕,但金芽儿依然在规劝那个嬷嬷,“我们的瑶寨,有今日之祸,全拜那光明教廷所赐,这么简单的事,就连三岁小孩都看的明白,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金芽儿,你闭嘴!”那嬷嬷咬着牙说道:“自从信奉光明之神那一刻起,之前那个花嫂就已经死了,从那一刻起,世上再无花嫂,只有全心全意侍奉圣女,侍奉光明之神的嬷嬷!” “你这是何苦呢……”金芽儿的语气中,满是惋惜和困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明神教!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所有的瑶人,都能沐浴在光明之神的神圣光辉之中!”嬷嬷越说越激动,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双眼之中尽是狂热的光彩——她,就像是毫无预兆的疯了一般…… 忽然之间,她那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山一公等人的身上,只听她用癫狂的声音咆哮道:“你们这些拒不肯信仰光明之神的异端,你们这些不肯接受光明之神指引的迷途羔羊,现在,就是神罚降临在你们那充满罪孽的肉身上的时刻!!!” 一边说着,嬷嬷高高举起了双手,就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和邪恶相混杂的仪式的巫女一般,用低沉的嗓音,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文…… 罗九龙知道,山一公他们身上,是被圣女种了蛊的,嬷嬷现在做的,一定是通过某种仪式,诱发蛊毒发作——虽然明白这一点,可罗九龙却无力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着那扭曲而诡异的舞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嗓子都已经喊破了,就仿佛一台超出极限的破败的风箱,发出如厉鬼哭号般的森森声响;她的头发铺散开来,原本佩戴在头上的银饰,也纷纷掉落——即便听不懂那咒文,人们也能从她那疯狂而扭曲的动作中,体会到那咒文的可怕威力! 她眼中的狂热光芒越积越盛,身上佩戴的银饰不断碰撞,刺耳的声响连成了一片,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仿佛一条癫狂的毒蛇! 罗九龙攥紧的拳头中,已满是汗水,他在心中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办?单凭自己,能阻止那个疯女人么?如果师父在场的话,他又会怎么办? 他低头看了阿福一眼,却发现阿福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身体剧烈的颤动着,额头紧贴着地面——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件事——当然,浑身发抖这件事除外。 罗九龙看看手中的木棒,失望的摇了摇头——莫说是他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即便是有,重伤尚未痊愈的他,又怎能突破那几个大汉的防守,阻止那个疯女人已近尾声的可怕的仪式…… 便在此时,出人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咻——噗!! 伴随着一声锐利的尖啸,一枚石子,射进了那嬷嬷的眉心,又从她的后脑破壳而出,带出一捧白花花,血淋淋的污秽之物…… 令人毛骨悚然的吟唱戛然而止,那陷入疯狂的女人的身体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溶洞,一时间陷入进可怕的沉寂之中。 一阵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风,吹进了溶洞,撩动了那个疯女人散乱的长发,便是这一缕微风,打破了溶洞内的沉寂。 那个女人的身体缓缓向后摔倒,如一滩烂泥般,摔在了地上。 面对这毫无征兆突然发生的一幕,在场之人,无一不长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跪在地上的阿福,也猛然间停止了抖动,头 也略微抬起来一点,翻着眼睛偷瞄…… “徒儿啊,你的忍耐力还真是好。”莫降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竟然能忍受一个长相丑陋的老女人,把你们瑶家那动人的舞蹈,演绎得如此丑陋!若是换做为师我,简直一刻也忍不了!” 众人抬头,只见莫降自半空徐徐落下,模样说不出的潇洒——当然了,若是那湿透的衣服不贴在身上,他飘然而落的样子,还可以更潇洒一些…… 罗九龙长大的嘴巴猛然闭合,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师,师父?!” “不错,是你师父我——话说,我只不过爬到高处晾晾衣服,你用得着如此惊讶么?”莫降的语气,一如平日里数落罗九龙那般随意。 “晾,晾衣服?!”罗九龙简直有些无语——如此紧要的关头(还是师父您亲口说的),您竟然有闲暇去晾衣服,晾衣服也就罢了,晾了这么久,还没晾干…… “阿丑哥哥!”金芽儿也是一声娇呼,“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害死呢——几位,还不把人放开?”莫降一一扫过那些控制着山一公等人的大汉,声音陡然转冷,“莫非,你们也想和这个女人一样,脑袋开花么?” 几个大汉同时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松开了山一公等人。 “莫降啊,你真的是要救我们么?”重获自由的山一公却好像并不认为莫降的做法是妥当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族人身中蛊毒,解药的药方就在被你杀死的那个女人身上……” “老前辈,您真的确认,药方在这个疯女人的身上?”莫降笑着问。 “当然,老朽我虽然糊涂,但却不会拿族人的性命开玩笑。”山一公回答道:“药方告知嬷嬷一事,是圣女在她离开瑶寨那一日,她亲口对我说的,还说如果我迷途知返……” “她就会良心发现,把药方给你是么?”莫降截断了山一公的话,摇着头说道:“老前辈啊——这一次,恐怕您是真的糊涂了。” 山一公皱眉说道:“是么?要知道,虽然说圣女近来性情大变,但对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很尊重的。” “您更要知道——光明神教这东西,可是会让人发疯的。”莫降说着,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刘芒她心思单纯,几乎就像一张白纸,对外界没有防备的她,最容易被某种极端的思想控制……” “你是说,圣女骗了老朽?”山一公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别人骗了单纯的她,她信以为真,无心之下又骗了你。”莫降笑着说道。 对于莫降的说法,山一公仍然存疑,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转而问道:“既然你说药方不在花嫂的身上,那么,它在何处?” 莫降闻言,先是笑了一笑,紧接着,他便说出了一个足矣把山一公气死的回答:“具体在哪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眼前……” “莫降,你!!”山一公闻言,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哎呀,不要动怒,我开个玩笑。”莫降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山一公活了一大把年纪,都能被别人那么拙劣的谎言骗到,非但失信于我,而且之前还对我爱答不理——我年纪轻轻,怎么就不能调皮一次?” 山一公闻言,怒极反笑——原来,这个小子是气自己不守信约,这才故意回敬自己一次——这个莫降,还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末了,还是山一公选择了退让:“罢了!既然是我有错在先,那么,老朽这就给你赔礼道歉……”说着,就要施礼…… 莫降哪能真受这老人一礼,于是急忙出手扶住了他,同时在他耳边说道:“老前辈,晚辈其实并非真的要您在族人面前出丑,只是实在气不过您之前的作为——您要知道,如果您按照之前我们约定的计划,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您的瑶寨,也不会有此一难……” 山一公点点头,却没再说些什么。 借着把山一公扶起来的动作,莫降悄悄的对罗九龙使了个眼色…… 罗九龙的目光,一直在莫降的身上,当然也看到了他使给自己的眼色,不过,他却没有立刻照办——因为,莫降的意思,是要他制服阿福! 在罗九龙看来,阿福虽然表现的胆小了一些,但是,对于他这种连瑶寨都没有出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来说,在面对那种疯狂而病态的舞蹈时,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下跪求饶,浑身发抖,也算不上多么过分的事…… 莫降见罗九龙不肯动,不为人察的叹了口气,同时,看似随意的,往罗九龙身边踱步…… 一直眯着眼偷偷观瞧的阿福,似乎对莫降的靠近有些过分敏感了——他的身体,再一次抖了起来…… 不过,逼近的莫降却看的清楚,阿福并不是在发抖,而是借着发抖,往后挪动。 既然被对方觉察到了,莫降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意图,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阿福跟前,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没人听到莫降说了什么,但众人都看到,刚刚还颤抖个不停的阿福,身子忽然僵住了! “怎么?是要我拉你起来么?”莫降微笑着问。 阿福闻言,无奈的站了起来。 等阿福真的站起来,罗九龙才发现了他的异样——只不过在地上跪了一会儿,阿福竟然长高了不少!方才,阿福和他并肩站立时,只不过到他的肩膀,现在再看,已经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 紧接着,罗九龙就发现,发生在阿福身上的变化,还不仅仅是身高而已。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怪响声,阿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了起来,尤其是肚子,足足胀大了三圈,甚至撑破了他的衣服…… 最后,“阿福”伸手在头上一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不见了,随之,一个光头胖和尚,出现在众人面前……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罗九龙惊讶的合不拢嘴——“阿……福?!”——他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里哪有什么阿福?”莫降笑着说道:“这里有的,乃是精通缩骨易容之术的光明神使——彭萤石!” “贫僧就知道,无论伪装的多么完美,也不该在你面前出现!”彭萤石有些懊恼的说道,“因为,你总是能看出我的破绽,让我引以为豪的易容术,变得一文不值!” “彭兄不必如此懊悔,下次再好好伪装就是了。”莫降笑着说道。 “呵呵。”彭萤石苦笑道,“莫兄真是说笑了——人生之中,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呢?” “彭兄何出此言呢?”莫降笑着问。 “贫僧受圣女所托,在这里摆下空城计,将莫兄困在瑶寨。”彭萤石的笑容中,显露出几分无奈何惨淡,“可贫僧知道,要把莫兄留在这里,绝非易事——不过,为了完成这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贫僧决定从佛祖那里借点运气——而佛祖却对贫僧说,借运气可以,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贫僧就问了——‘我佛,弟子身无长物,您想得到什么呢?’佛祖拈花一笑回答贫僧——‘你的命……’” 《重整山河》最新章节第13章空城计(六)五千大更网址:.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