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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灵犀心眼(2 / 2)

“讲!”邪鬼低声喝道。

灰袍中年人洋洋地笑起来,续道:“除非有一母之同胞,同样以心头热血祭之,方能破解……”他话未说完,突然被人卡住喉咙,顿时一阵窒息。

黑甲男子一手捏住老雕虫的脖子,双目死死盯住他,咬牙道:“难道你不知道,凤凰便是他的姐姐,此时就站在你面前?”

老雕虫双手在邪鬼手臂上乱抓,却始终不敢将他衣袖撕破,脸很快涨成猪肝色。他奋力道:“不是的、大人你、你听我说,这一母同胞不仅仅是兄弟之意,还必须是同胎才行,那孩子没有双胞胎兄弟,没有任何人的心血能派上用场的……咳咳咳咳!”话说到后来流畅如故,却是邪鬼将手松开了。他连连咳嗽数下,好不容易才止住,道:“大人尽管放心,这个结界,没人破得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连卓伦射出的琴弦也违背了主人的意思。老雕虫话音刚落,已然弯至极限、几乎成圆的光箭,“咄”地一声反弹而出,“嗤啦”,将一名卫士当胸射穿,后劲不减,依然狂飞乱刺。毫无防备的卫士当场身死!

由于是弧形,它并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奇怪地斜射,偏离了卓伦所站位置的方向足足四分之一个圆周。

黑衣男子悚然变色,脸色顿时极为难看。他本不欲伤人,只求阻人,故进入府衙以来,虽与人交手不断,却总处处留情,让对方三分。不料到了这时,竟毫无预料便取了一人性命——虽然那人并非他有意所杀,但众目睽睽之下,光箭乃由亲手射出,于自己情、于他人理,这条性命都只能算在他头上。

他纵身掠起,宛如夜色中的一道光影,迎面追上射穿卫士的琴弦,左臂一扬,“咔、咔”两声,琴弦复位。黑衣男子落回地面,连连后退三步,方才消去琴弦的后劲。他自己射出的一箭,自己居然抵挡不住。

邪鬼终于向前走出一步,朝人群中随手点了几人,厉声喝道:“你们几个留下,其余的人,退出外院,听清楚了,退出外院!快!”他命令一下,未被点到的人立刻行动起来,迅速而有序地退出中心小院,转眼间,这个本拥挤的庭院中空荡起来。留下的那几人快步跑到邪鬼身后,整齐地排成一列,严装待命。

然而,所有的卫士,包括留下的和离开的,都未曾想到,邪鬼的这伸指一点,便已划下了人的生死符,留下的——死,离开的——生!

而事态发展到那一步,却是连邪鬼自己亦万万未曾想到。



卓伦费力平复下胸口翻滚的血气,执着竖琴,转身走回凤凰和真真身旁。他看着灰袍中年人,道:“好强的结界!真真,你来说,他是不是个好人。”他拉过小女孩,指着灰袍中年人问。

真真听话地朝老雕虫看去。

而老雕虫也正奇怪地看着她,他不明白,这个黑衣男子为何会询问一个小女孩,自己是否是一个好人。小女孩不过十岁,一双大眼睛,即使隔这么远看来,亦是少见的纯净透黑,澄澈如明净的天空。他的心神蓦然一震。

“他……是个好人吧……”看了好一会儿,小女孩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他说他怎么问你我是不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吧……”她终于肯定了态度,抬头看着黑衣男子,开心道:“嗯,大哥哥,他是个好人!”

她的话似乎说得颠三倒四,旁人可能听得云里雾里,然而,被她的话一下子击中的老雕虫,砰砰后退几步,又马上砰砰前行几步,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了。

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呀!”小女孩拉着吟游诗人的手,却仿佛看到旁边什么东西,惊叫起来,随即松开手跑了过去,在一块空地上站定,努力垫起脚尖、伸长手臂,向着虚空里猛然一拉。

不远处,刚才被琴弦射穿胸口致死的卫士,静静地躺在那里,了无生机。

半空中分明什么也看不见,然而真真尽力垫着脚尖,身体倾斜到几乎要摔倒的地步——却并没有摔倒,她的手臂长长地伸着,双手紧握,仿佛是抓着某物,用尽全身力气,方才拉住了,但她自己,却也被那件物事拉得几欲腾空而起。

她困难地转过身望着卓伦,喊道:“大哥哥,快来帮帮我,我要拉不住它了!”

卓伦站在原地,问:“真真,你拉着什么?”他一手扶着凤凰,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子眼神空洞,仿佛从刚才受伤之时起,她便失去了所有激烈与暴躁,只安静地躺着、站着,宛如失去魂魄的躯壳。

“它要飞走了!它飞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真激动地叫着,话语中已然带有哭音,她的双脚一点、一点离开地面,眼看着就要凭空升起来了。“可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呢,你快来帮帮我呀!快呀!”

“去,帮她一把。”许久没有动过的凤凰,突然伸出手推了卓伦一下,冷冷道,“真真似乎中邪了,你带上她,离开这里。”

卓伦微微一愣,“麒麟怎么办?”

凤凰斜眼瞟向他,冷哼一声,道:“只要那个小丫头不在这里胡闹,我自然有办法带麒麟出去。”她淡淡地转眼瞟向真真,神态之中居然大有轻蔑之意。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的话如此奇怪,卓伦不禁动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厉声质问。

而不远处,真真的双脚已完全离开地面——那场景极其诡异,其余的人都呆住了——仿佛空中有根看不见的绳子,而小女孩正紧紧抓着这根绳子,被缓缓拉上去。然而,大家都清楚地看到,小女孩的手正一点一点下滑,似乎要抓不住那根绳子了。

终于,伴随着“嗵”地一声,真真哇地叫出来,从一丈高的地方跌落,摔到地面上。既然已经掉下来了,她也不再哭,反而静静坐在那儿,仰头看着高空,双眼眨也不眨一下,只是浓浓地失望之情,瞬间弥漫了她的整个小脸。那种深切的失望,宛如精刻细镂,从九岁小女孩的内心深处散发出来,连旁边看着的人,都要被毫不抗拒地感染了。

卓伦亦失神,松开手走了过去,将真真拉起来,道:“真真,跟在我大哥哥身边,别伤心了啊。”

头一次,乖巧的小女孩推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离他远远地站着。她仰头看着卓伦,表情极为认真,“大哥哥,你不相信我,所以,你不来帮我,是不是?”她转动视线,投向高远的夜空,“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我还以为,大哥哥你是不一样的,曾经有个小哥哥,他很相信我,我还以为,大哥哥你是和他一样的。”

“真真,我相信你啊……”黑衣男子上前一步,急急地辩解,“我真的相信你啊,难道你读不到么?”他的脸上蓦然有了深切的悲哀,一如方才真真脸上深切的失望,那般伤人入骨。

大颗的泪珠从小女孩眼中滚落下来,宛如断线的明珠,她怔怔地看着卓伦,哀声道:“大哥哥,你是真的相信我啊,可是刚才,你为什么不来帮我,要是你来帮我,它就不会飞走了,我的力气太小了,拉不住它啊……”



“苍灵……她看得见苍灵……通犀心……灵眸……啊……灵犀心眼……”从刚才起便一直自言自语着,这时猛地叫出声:“他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旁边一道灰色身影闪过,将卓伦面前的小女孩抢走,三两下跃到白墙上,越墙而走。

“大哥哥——”真真惊惶的喊声传来,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真真!”

“老雕虫!”

随之怒喝暴起的却是卓伦和邪鬼。卓伦当即向外追了去;而邪鬼,却是被老雕虫阵前脱逃的行径大大地惹怒了,这老东西,突然使出这一手,是何居心?他紧追两步,但马上停下,也好,老雕虫将小女孩带走,恰将吟游诗人也引走了,算是去了一大劲敌。

他刚一止步,一道烈焰般的红色带子飕地当面划过,阻住了他的去路,“邪鬼,该是我跟你算帐的时候了。”凤凰左臂扬起,蜿蜒在她手臂上的红色带子贴着邪鬼胸膛收回。那身黑色夜行衣已被她抛在一旁,重新露出本来的素衣玄裳,裙裾上明艳精致的小红花随风落落飘拂,长发飞舞,俏生生立在众人面前。

看着卓伦紧追被挟持的真真而去,眉眼如画的女子在心底长舒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他终于离去了。

邪鬼一剑斩向凤凰收回的带子,道:“我跟你们的账,就是应该由你们的命来偿还欠我的债!”

两人交手数招。

素衣玄裳的女子突然退出战圈,漠然道:“既然是我们的命,那么,等我把麒麟接出来,再跟你好好算。”她说着,展动身形向小屋子掠去。

邪鬼冷笑,“找死!”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背对着他向屋子奔去的女子,右手已牢牢握剑在手,寸余长的小剑刃尖,赫然顶着自己的心口。

“麒麟,我来了!”神情凄烈的女子在心中大声地呼唤着,转眼已奔至屋前,右手决绝地按下去,又毫不迟疑地扬起,一剑朝门上大锁砍去!

一股线随着小剑的扬起飞溅开去,大锁应声而落!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包括邪鬼在内,凤凰已撞开铁门,厉声喊着冲了进去,“麒麟!”

她居然成功地进去了!而囚笼周围,根本无人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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