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道：“还有呢？”</p>
玉姐道：“余下的宫人也好有数百，足够用了。再有宦官，前几日，李长福回我，要先□几个机灵的宦官儿好与咱儿子使。我一看章哥，再想那外头孩子比他大不几岁，便要自懵懂时去势，我心里难过。”</p>
九哥咳嗽一声道：“这确不是甚个德政。”宫中用宦者，更是因后宫宫眷极多，恐用了成年男子，易生歹□。九哥家里，如今只有一个老婆，姬妾全无，自然不觉不用宦官有甚不便。</p>
玉姐嘴角儿一翘：“我并非是为旁人，乃是为咱家。你想，这宦者乃是刑余之人，古早之时，是罚犯法的人的。如今倒好，使人无故便断子绝孙，也损阴德。且宫里不是女子，便是不男不女的，乏阳气。阴气盛的地方儿长大的孩子，未免性情或懦弱或阴柔，总不光明正大，致有许多运气差的，儿子也生不出半个来。我可不想章哥变做那般模样儿。”</p>
九哥初时听了止头而已，听到最后，越想也越是这回事，道：“大姐的极是。想前汉后汉，越往后头，国祚将绝，越是子嗣艰难、君威难振，未尝没有此因。”</p>
玉姐道：“骤然变革，恐引非议，不如先不往宫里添宦者，过得三、二年，章哥也大了，再好拿来。我又有个主意，看何处有家风淳厚者，不须他家为官做宰，只要人品周正，择年纪相仿的好孩子做章哥同学。我也是怕四周都是宦官，只有听他的、捧着他的，叫人奉承坏了，只听得进甘言美辞，不肯听那逆耳忠言。”</p>
九哥道：“原该如此。”</p>
玉姐道：“你要应了，这二年咱便仔细留意，择那好人家儿子与章哥兄弟做同学朋友。”九哥道：“好。”玉姐便将托秀英之事在九哥面前过了明路，道：“我便也设法打听一二。”九哥依旧允了。玉姐心里却想，这二日怎生与外头阿家那里通个气，了此事才好。她已将九哥胞姐郦六姐与苏正之孙苏平生出长子暗中订在了名单之内了。</p>
见九哥应了，玉姐又道：“如此，这却要正一正规矩，使外男无故不得入后宫。蒙召亦须二人以上同往。宫女不得出内廷，奉命亦须二人以上同往。否则严惩而后逐出。想禁军巡逻护卫宫苑，那也是外男，如何不禁？一是有所职司，二是成职结队，不易生阴私乱事。”</p>
九哥道：“甚好。”</p>
玉姐这才着正题，道：“从来钱财之事，无非开源与节流。钱并非省出来的，乃是赚出来的。方才省，是手头太紧，不得不俭。根子上头，还在开源。来不怕你恼，我也有个想法儿。”</p>
九哥道：“你有主意，只消不是卖官鬻爵，我便不恼。”</p>
玉姐嗔道：“我岂是糊涂人？我你休要恼，乃是这并非耕战之策，乃是经商。”</p>
九哥惊道：“经商？”</p>
玉姐道：“你忘了原在江州时的事了？你我两家，单指那子租子，不过守成而已，一旦有事，钱也不凑手。手头宽裕，还在商铺。尤其与胡商贸易，利润最丰。横竖外头也有人嘲笑我是个南蛮子，家子气，我便气一回，又如何？”</p>
九哥犹皱着眉头不话儿。</p>
玉姐道：“地是有限的，你这许多冗官等事，不外每朝都愁的‘兼并’而已。官儿越多，百姓手里的田便越少，是也不是？不与这些失土百姓寻另一个活路，他们便要自寻活路了！经商不须许多田地。你我两家在江州时还有个绣品铺子，收了绣娘活计转卖，自有利润，那绣娘也不须田地，只消家里摆得开绣棚，便饿不着。你呢？”</p>
九哥一想，申氏确也暗中使人经营，只自己不出面而已，便知这是常有之事，却又：“这岂不是与民争利？”</p>
玉姐道：“哪是与民争利？与官争利还差不多。凡做经纪买卖的，不与个官儿勾连，哪能做得下去？早叫人暗中挤走了。内库这里，又做不了天下所有的买卖，不过是缓缓手儿。我的，乃是商税。国家诸税里，商税最少，何不护着他们做买卖，却多抽些税？”</p>
是国家贱商人，确也是贱商人，非止不大瞧得上商人，连税，也少收他们的。时至今日，赋税虽有叠加，商税较之田税少得非止一两。盖因土地兼并，官吏等田产不须纳税，赋税便转嫁至农人头上，一而再、再而三，已不能再加，加便要出乱事。土地有数儿，好追讨，商人却是四处走，无处追讨，这商税便有些个放纵。</p>
玉姐止此一，九哥却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玉姐毕竟不曾参与国事，只了个大概，固然可行，却也有须弥补改正之处。譬如，如何寻个好听名目，又譬如，如何监督商人。再有，恐人皆逐利，无人耕种，则田地荒芜，国家便有饥荒了。</p>
但凡有个旁的法子，九哥也不至如此认真去想商人之事，实是……他也看了出来，抑兼并，每朝都抑，却每每亡于兼并。裁冗官，每朝都受制于冗官，却都不敢大动干戈。相较之下，抬举一二商人，总好过贸然朝官员动手。</p>
九哥想，这是件大事，抬举商人了，恐其心大了，又想做官，这却要想一想怎生制衡了。此非一朝一夕便能有定计，需从长计议，便与玉姐道：“可先使人试行，毋以势凌人，且观后效。”</p>
玉姐笑道：“我省得。”</p>
作者有话要：有时候工商业的发达，也是农业上无法突破逼出来的TT</p>
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想看到这个变革的结果，大概也是要几百年吧，望天～</p>
不过，二十年内，应该能够看得到一些变化的～偶争取把这些变化写出来～</p>
历史的必然性在于生产力的发展的推动，历史的偶然性，可能就是皇帝有一个有市井气的老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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