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凤九夜的尸首烧掉吧。”真人吩咐暗卫，“免得又出什么差错。”</p>
暗卫领命离去，一把大火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p>
当天夜里，赵五便启程前往南海寻找鬼手神医。第二日清晨，真人也带着秦少宇等人回了凤凰山。</p>
寒玉|洞周围寸草不生，还未走近，便已经感受到丝丝凉气。</p>
“你留在这里。”叶瑾拉住沈千凌，“不然会诱发体内寒毒。”</p>
沈千凌点点头，轻轻松开秦少宇的手。</p>
“我陪着你。”叶瑾拉着他坐在一边，目送沈千枫抱着秦少宇，与真人一道进了寒玉|洞。</p>
“放心吧，少宇一向命大。”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叶瑾安慰道，“不会有事的。”</p>
“嗯。”沈千凌点点头，“谢谢你。”</p>
“谢我做什么，少宇也是我的好朋友。”叶瑾笑笑，“不要再担心了，若是他醒来看到你这样，肯定又会怪我们没照顾好你。”</p>
“我没事。”沈千凌有些内疚，“你才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本来就身体虚弱，身边却接二连三有人出事，连休息都成了奢望。</p>
“你没事就最好了。”叶瑾松了口气，“我真怕你会想不开。”</p>
“不会。”沈千凌摇头，“他会没事，我会等他醒来。”</p>
“嗯。”叶瑾点点头，与他并排坐着晒太阳。</p>
几天之后，有关秦少宇受伤的事情果然沸沸扬扬传开，江湖上顿时人心惶惶，萧展一怒之下派人严刑逼供魔教余孽，却始终没人能说清下蛊之人究竟是谁。</p>
一个月之后，风波逐渐消停，各门派掌门也各自启程离开千坞水寨，只留下萧展与吟无霜，依旧在山下驻守盘查。</p>
而在凤凰山上，秦少宇的情况却依旧照旧，丝毫没有醒转迹象。</p>
沈千凌每日都抱着小凤凰坐在寒玉|洞不远处，安安静静陪着他。</p>
这一日，叶瑾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在太阳升起之前，去山间收集些花露回来熬药。</p>
后山有一大片花田，叶瑾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背篓里找出瓷瓶，谁知还未来得及进入花田，耳边却骤然传来一声清亮嘶鸣，抬头便见一只凤凰挥动羽翼飞来，爪子上抓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p>
叶瑾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看清之后被吓了一跳，赶紧挥手示意它放下来。</p>
凤凰飞近地面，将手里的人丢在他面前。</p>
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p>
小孩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p>
凤凰傲娇踢踢爪子，转身施施然飞走。</p>
“……你怎么会被它抓上山？”叶瑾诧异。</p>
小孩从地上站起来，全身都脏兮兮，眼底却很清亮。</p>
小乞丐？叶瑾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早饭，“吃吧。”</p>
小孩接过菜饼大口咬，显然饿了好几天。</p>
“慢一点。”叶瑾递给他一瓶水，好奇问，“你是不是逃荒来这里的？”</p>
小孩没说话。</p>
叶瑾只当他是默认，于是又道，“等会我找人带你下山，看有没有好人家愿意收养你。”</p>
小孩看了他一眼，“你是谁？”</p>
“我姓叶。”叶瑾替他拿掉头上的草叶，“吃完先跟我回去洗澡，脏兮兮的。”</p>
“叶？那你认不认识秦宫主？”小孩语出惊人。</p>
叶瑾有些意外，“你知道他？”</p>
“我先前便听过。”小孩站起来，“你带我去找他。”</p>
“怕是不行。”叶瑾摇头，“他中毒了。”</p>
“我知道。”小孩道，“我还知道你是大夫。”</p>
“嗯。”叶瑾点头，只当他是从山下听得传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p>
“你真的姓叶？”小孩又问了一遍，“是秦宫主的好朋友？”</p>
叶瑾倒是被他逗笑，从腰里拿出玉佩，“这是我的姓，这下信了？”</p>
小孩摇头，“我不识字。”</p>
“那便没办法了。”叶瑾背起药篓，“走吧，待会太阳出来要热了。”</p>
小孩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揪着他的衣摆乖乖跟身后，像条小尾巴。</p>
“谁家孩子？”沈千枫正在院子里替叶瑾熬药，看到后吓了一跳。</p>
“捡来的。”叶瑾道，“我在后山采药，结果他就被凤凰抓上了山。”</p>
“凤凰为什么要抓你？”沈千枫皱眉问小孩。</p>
“……肚子饿，想爬山找点野果吃。”小孩看着他，“结果还没爬到树上，就被大鸟抓来了。”</p>
“你去帮他熬点粥。”叶瑾道，“我带他洗澡，再看一下有没有被抓伤。”</p>
沈千枫点点头，起身出了小院。</p>
“他是谁？”小孩小声问。</p>
“说了你也不认识。”叶瑾弹弹他的脑袋，“先洗澡。”</p>
屋后便有一处热泉，叶瑾将热水舀进浴桶，将小孩的衣服扒掉抱进去，却愣了一下——就见那瘦弱的小身体上，满是深浅不一的伤痕，一看就是别人有意为之。</p>
“烫。”小孩趴在桶边踮脚。</p>
叶瑾揉揉他的脑袋，往里加了些凉水。</p>
“粥来了。”沈千枫端着托盘进来，“你也过来吃一些，才好喝药。”</p>
叶瑾随便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帮小孩穿好，看上去有些搞笑。</p>
“前辈和凌儿呢？”叶瑾问。</p>
“在饭厅吃。”沈千枫把筷子递给过去。</p>
小孩眼睛黑亮亮，“你是谁？”</p>
“你管我是谁。”沈千枫敲敲他的脑袋。</p>
小孩撇嘴，“小气。”</p>
沈千枫笑着摇摇头，自顾自吃馒头。</p>
“你叫什么名字？”叶瑾问小孩。</p>
“我没名字。”小孩摇头，“我没有娘。”</p>
“那你爹呢？”叶瑾帮他盛了碗粥。</p>
“我爹？”小孩皱眉想了想，“听说他是个卑鄙无耻好色下|流的淫|魔。”</p>
“咳咳。”沈千枫被水呛到，“你爹真这么差？”</p>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听别人说的。”小孩咬了一口包子，“不过那个人的话也未必是真。”</p>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老成。沈千枫敲敲他的小脑门，“想学武还是念书？”</p>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p>
“想学武，我便送你去千坞水寨。”沈千枫道，“虽说已经过了最好的学武年纪，不过练些拳脚功夫将来也够你糊口；若是想念书，便送你去周员外那里，长大后也能帮他做些算账教书的活。”</p>
小孩低头不说话。</p>
“总不会还想继续要饭吧？”沈千枫皱眉。</p>
小孩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p>
“怎么了？”沈千枫问。</p>
小孩看了他一眼，果断转向叶瑾的方向，“我想见秦宫主。”</p>
……</p>
叶瑾好笑，“干嘛不跟他说，你是觉得我好说话？”</p>
小孩默认。</p>
沈千枫闻言奇怪，“你还知道少宇？”</p>
“我一定要见秦宫主。”小孩很执拗。</p>
“他现在昏迷不醒。”沈千枫提醒，“而且那些民间传闻不可信，他既不会降雨也不会喷火，更不会射日，你还是早些吃完饭跟我下山吧。”</p>
“你就带我去看一眼秦宫主吧，就一眼！”小孩看上去很着急。</p>
叶瑾莫名其妙，“你干嘛非要见他？”</p>
小孩道，“因为我不认识你们。”</p>
“难道你认识少宇？”沈千枫问。</p>
小孩摇头，“也不认识。”</p>
沈千枫：……</p>
闹了半天是个小呆子？</p>
“但是我见过他的画像。”小孩道，“要是见了面，一定认得的！”</p>
“小摊上卖的那种？”沈千枫啧啧，“一文钱的是一张脸，一两银子的又是一张脸，一两金子的就又喷水又喷火，靠画像能认出来才是见鬼。”</p>
小孩嘟囔，“那我还是要看。”</p>
“不是我不给你看。”叶瑾耐心道，“少宇真的在昏迷。”</p>
小孩面色很纠结。</p>
“咦，谁家小孩。”沈千凌恰好抱着小凤凰进来。</p>
“啊，我认得你！”小孩眼睛亮起来。</p>
沈千凌有些纳闷的看着叶瑾，“你徒弟？”</p>
“不是，山下捡来的，千枫等会便会送下山。”叶瑾解释。</p>
“啾！”毛球难得在山上看见小孩，一扭一扭凑过去。</p>
“你是沈公子！”小孩脸颊红扑扑。</p>
沈千凌点头，“你认得我？”</p>
“我看过街上卖的画像！”小孩用骄傲的眼神看沈千枫——靠画像认出来的！沈千枫举手投降——你厉害！</p>
沈千凌笑笑，进屋想去拿东西。</p>
“我知道秦宫主中了什么毒！”小孩大声道。</p>
一语既出，在场三个人都愣了一下。</p>
“你说什么？”叶瑾吃惊。</p>
沈千凌蹲下扶住他的肩膀，声音满是不可置信，“你有解药？”</p>
“我我我没解药。”小孩结结巴巴道，“我有毒药。”</p>
沈千枫拎着他放在石桌上，“你到底是谁？”</p>
“我不知道。”小孩被他的样子吓到，“秦宫主是好人，我想救他的。”</p>
“毒药呢？”叶瑾问。</p>
小孩跳下桌子跑到自己的衣服边，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小瓶子。</p>
叶瑾拧开，凑在鼻子边闻了闻。</p>
沈千枫捂住瓶口训斥，“毒药也凑这么近！”</p>
“你不要捣乱啊！”叶瑾着急拍开他，找了干净水杯，倒了几滴进去。</p>
沈千凌站在旁边捏着拳头，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p>
小孩也紧张无比看着叶瑾。</p>
“好像真的是。”叶瑾大喜，“八|九不离十，我要再仔细检查一次，有了毒药，再配解药便要简单的多！”</p>
沈千凌悬在嗓子里的心终于狠狠落下，膝盖发软坐在石凳上。</p>
“你如何会有毒药？”沈千枫皱眉看小孩，“又为何一直要见少宇？”</p>
“不亲眼见到他，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坏人。”小孩嘟囔，“不过见到沈公子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他是好人。”</p>
“那毒药呢？哪来的？”沈千枫厉声问。</p>
小孩有点害怕，小跑躲到叶瑾身后。</p>
“你这么凶做什么！”叶瑾瞪了沈千枫一眼，“他若是坏人，今日便不会送药来了！”</p>
沈千枫无奈，“难道问清楚也有错？”</p>
“问清楚没错，不过你还是别问了。”叶瑾牵着小孩往外走，“我们去找白胡子爷爷！”</p>
“少宇没事了？”沈千凌问沈千枫，想要再确认一遍。</p>
“放心吧。”沈千枫道，“看小瑾方才的表情，十有八|九错不了。”</p>
沈千凌眼眶发红，死死抱住沈千枫。</p>
沈千枫拍拍他的背，这么多天过去，总算能看到一丝希望。</p>
小竹楼里，真人正在闭目调息，突然就听到有人跑过来。</p>
“前辈。”叶瑾带着小孩进到院内。</p>
“谁家孩子？”真人下楼后一愣。</p>
叶瑾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我要去研究毒药，这孩子——”</p>
“交给我。”真人抚须大笑，“就说少宇命大。”</p>
叶瑾点点头，蹲下看着小孩，“今日谢谢你。”</p>
小孩笑得有些腼腆。</p>
“先和爷爷在一起，我去配药。”叶瑾晃晃手里的瓶子，“要听话。”</p>
小孩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院门，然后抬头有些好奇看着真人。</p>
“叫什么名字？”真人问。</p>
“我没名字。”小孩摇头。</p>
真人从怀中掏出玉哨，在嘴边吹了一下。</p>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p>
片刻之后，几只凤凰从天边飞来，落在了小院中。</p>
小孩眼底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没有动。</p>
“怕？”真人问。</p>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方才就是它们带我飞上来的。”</p>
“抓伤了？”真人问。</p>
小孩摇头，“没有。”</p>
“你若不惹它们，凤凰不会轻易伤人。”真人抱着他放在凤凰背上。</p>
凤凰展开羽翼，带着他晃悠悠飞到半空。</p>
小孩惊喜睁大眼睛，紧紧抱住凤凰的脖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