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任初榕还是放弃了‘机会’,这件事实在太大、来得也太突然,究竟是福是祸根本无法判断,维持原状不失为最最稳妥选择……任初榕对宋阳点了点头:“解毒我尽力而为。整件事我还有三个想不通的地方,想要听听你的解释。”
宋阳痛快应道:“尽管问。”
“殿试的时候下毒,为的就是万一这个皇帝不给你过,就再从下个皇帝身上找机会。”任初榕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禁地摇头,心里更恨恨骂了句‘疯子’,这才发问:“在驿馆里下毒,总比到金殿下毒容易吧?”不到四十位民间奇人,一共十个赴擂席位,常理来看,宋阳只要把驿馆里的选手毒翻大半,自然也就中选无疑了。
“我能不能中选,最大的障碍有两个,一是燕人出身;二是强国之道这题目本身就不适合出使。金殿上不能打动丰隆,就算把其他奇士都毒死,他也不会让我去燕国。何况过年的时候大伙喝酒赌钱,处得还不错,不想对他们下手。”
任初榕没去点评,轻轻咳了一声后,她又问出第二个不明之处:“纯粹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在殿上下毒的?”
对用毒高手,能把毒药撒到金銮殿上无疑是件得意事,不过宋阳没太多笑容,而是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任筱拂和你说过我舅舅吧?”虽然是问句,但并不等对方回答,宋阳就径自向下说道:“尤离是个真正奇人,也是个真正懒人,炼制出无数神奇药物,却连名字都懒得起。”
任初榕随口应了句:“我听筱拂说过,‘不饿’。”
“不错,如果他有一百种灵药,其中至少五十种都是这种名字,不饿、不困、不疼…不过,另外五十种灵药的名字,却华丽得很呢。”尤太医懒得起名字,从‘不饿’可见一斑,可是……‘新凉’呢?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不死过一次,又何谈新凉。
这味假死药的名字,着实有几分味道。
尤太医的藏药林林总总,且不论它们的功效如何,单在名字上就分作截然相反的两大类,一类若‘不死’般直白可笑;另一类如‘新凉’般意境飘渺。
“这事我没问过他,不过我倒是能猜出原因——舅舅的师父或者师祖是位雅人。”宋阳笑意浅浅:“舅舅自创的药物,统统都是懒名字;但他从师门中学来的方子,全都是风雅名称。”对尤太医这个人,初榕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也不曾打断宋阳,只是默默等待着下文。
宋阳声音平静:“以前我和舅舅学过一道凶猛的方子,名字就好听的很,唤作: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样的名字,不用问,是他师门的传承吧。这道方子就是我这次用到的,强力致幻、迷乱五听直到让人发疯。”
任初榕口中细细咀嚼着毒方的古怪名称,片刻之后恍然抬头,缓缓说道:“我差人查过,二月初一你买了六味药材:‘乱’石果、‘花’荷根、‘渐’寒衣、紫‘欲’尺、‘迷’方草籽、水‘人’丹……”
宋阳‘咦’了一声,笑道:“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承郃郡主的确聪明,不枉小捕总要夸赞你。乱、花、渐、欲、迷、人、眼,每个字都是这道方子的一味主材,七味再普通不过的药材,各自经过炼制后,再凑出的却是再凶狠不过的毒药。”
乱石果、花荷根、渐寒衣…从每位药的名字中取一字,便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任初榕的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七味药材合成的剧毒?但你只买了六味药。‘眼’在哪?”说完,她忍不住自嘲摇头,觉得自己提了个傻问题,宋阳随身带了不少药材,最后一味没去买,自然是他本来就有。
宋阳能明白郡主的想法,笑着摇头:“想错了,最后一味药我没有…也不用有,它漫天都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眼儿桐的飞絮,就是那个‘眼’。”
任初榕愣了愣,而后想起以前的一件小事,从他瞪起了眼睛:“从青阳赴京路上,你问过我凤凰城初春飞絮的风景,那时你就在盘算此事了?”
宋阳挺高兴:“这么点小事,你还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