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访兄弟之盟、为回鹘大可汗登基之典献庆,南理国从上到下都异常重视,此次出访的使团也规模空前。光使节官员就将近百人,配五百禁卫,封邑和朝廷的礼物加在一起足足装了几十两大车,再算上随队的车夫、仆役,一行浩浩荡荡在燕境中缓缓前行,一路向北而去。
已经进入大燕境内七天,正如先前所料,燕人虽然厌恶南理,但总是要脸皮的,对过境的使团还算有风度,沿途安排官吏接领、同时还有小队官兵护送,一路都风平浪静,行程顺利得很。
今天黄昏时分,使团进入坐落于燕国南疆的古城红瑶。
入城时宋阳骑在马上,给身旁同伴讲解:“红瑶建城近千年,远比大燕要更久远。不过它受地势限制,城池规模很一般,在燕国只能算是小城,可它位置特殊,在它身后便是大燕腹地、红瑶之南则是数百里的开阔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前后都是平坦地形,唯独小城两侧有险要山势拱卫。若有天南理真的强大起来,自折桥关出兵,一旦突破了边境的‘燕夺’七营,面前便是大片坦途,直到红瑶。到那时,红瑶就会变成封拒南理的第一道屏障。
“三百年前十万洪荒怪物作乱杀入人境,整座南理都被它们打穿,最终却在红瑶城前止步,此城的险要可见一斑了。”宋阳一边说,一边对着红瑶指指点点,好像导游:“过燕南边境夺字七营共计驻扎十万雄兵,连成七巧之势互为依仗,凭着南理的军力想要一举将其摧毁根本不可能,所以红瑶虽是雄关,但南方几乎不会有外敌入侵、向北又距离睛城遥远,平日驻兵并不算多,只有三千城守兵马。不过在北方,距红瑶仅一日急行军之程,另外驻扎了三座镇字兵马大营,只要前方烽火一起,他们便能迅速赶来入驻要塞……”
齐尚就跟在他身边,但宋阳说得这些他插不上口,着急半天了,南荣则不管那套,直接插口对宋阳道:“刚学的吧?”
宋阳笑了,还真是刚学的,在封邑里读书的时候学到了,否则他又哪会知道红瑶的典故。
众人进城、入驻由空置军营改成的驿馆、吃过晚饭,阿伊果闲得无聊,自己出去闲逛,慕容小婉也待不住,但是她懒得出去,把随身携带的骨牌盒子摇得哗哗乱响,吆五喝六,招呼人来打牌。
瓷娃娃、小婉、南荣外加一个齐尚人手凑齐,宋阳没上桌,坐在下首看他们玩。当年大宗师陈返最喜欢打牌,‘子承父业’,罗冠的赌瘾也不小,可是桌上大都是女娃娃,他不好意思下场,只好忍了。
小婉现在是凤凰城赌字号的大当家,真要较真说,她可是赌门下天字号的人物,不过她的牌技……和身份实在不太相称。南理马吊打法很多,现在最流行的,倒和宋阳前生里的麻将牌很相似,四人当座、轮转上庄、以番算钱,既能自摸也能出铳。大家斗得赌注不算太大,五文一番,才三圈下来,小婉居然输掉四十多两银子。
小婉恨得咬牙。
输钱还在其次,丢人也不嫌寒碜,关键是今天的牌打得不爽快,基本上是要什么不来什么、扔出什么都又都有别家要。好容易捱到第四圈坐庄,牌才一立起来,慕容大家姐眼睛一下子亮了。
齐尚也在桌上,他多精明,只看小婉的神情就笑道:“婉大家,手上有大牌?”
慕容老大过世后,小婉自己挑了起字号,官面上的称呼便不再是‘小姐’,而是‘大家’,不过慕容大家这个叫法显得太正式,尤其周围都是朋友,小婉自己都觉得这么喊别扭,像队伍中的女孩们、还有姐夫宋阳,都还直接喊她小婉,但‘七上八下’要直呼其名有显得有些轻薄,结果齐尚别出心裁,发明了个‘婉大家’,按照他的解释是又恭敬又亲近……关键是小婉听着还觉得挺顺耳。
小婉被人喊破牌面,先是一瞪眼,险险就脱口而出‘你咋知道?’,还好悬崖勒马,吞了口唾沫,把几乎要冒出嗓子眼的话给冲了回去,摇着大脑袋嘿嘿笑着,不承认:“没大牌,没大牌。”
齐尚笑:“那您赏下一张,咱先走着?”小婉是庄家,得先出牌,她光看着手里牌乐,大伙就只能干坐着。
噼啪声不停,这庄牌开打,三张过后小婉就开始叫牌,可前顺后挡,叫牌后接连七摸都没能拿到真命张,小婉又开始咬牙…第八模…还不是,不过好像有些用处,如果倒换一下,番子会少一点,但叫的张子也会更多、和牌的机会更大。
小婉手里牢牢捏这一张,先看看自己的牌,算计了半晌,又伸手去扒拉海里的牌,再继续算计,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终于决定下定决心,好像用青砖拍人似的打出一张。
牌才刚一入海,做下家的瓷娃娃就轻声道:“我和。”
小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敢!”
“哦,那我不和了。”谢孜濯平静得很,倒是小婉回过味来,发觉自己这次吼的是瓷娃娃,心里老大的歉意,旁人都觉得好笑,唯独站在小姐身后的巴夏,来自山区性格执拗、是个认死理的人,皱眉道:“小姐和的就是这张。”
谢孜濯却摇摇头,主动给小婉解围:“小婉拿错牌了,不算的。”齐尚笑嘻嘻地问小婉:“真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