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五月已经无比燥热,无处不在的混凝土将太阳的光热锁在街道和高楼之间,洒水车来回奔跑,似要阻止差点干裂开来的柏油路面。
商城和广场人头攒动,奶茶店外排起长龙般的队伍。年轻的小伙子领着他心爱的姑娘在人群中嬉笑。也有女孩结伴而行,打扮清爽,透出青春气息的短裙在热气中摆动。很少看见光是男孩子的团体三两成群地在某处游荡,这样的天气如果有,大概只能是存在于哪家网咖会所。
我坐在电脑前为自己管理的店铺做推广,时不时望向窗外,街上的人喝着奶茶,端着冰激凌,只用了一夜就吹遍了整座城。
徐伟坐在我旁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伸了个懒腰对我说:“嗨呀,靠窗坐就是好,上班还可以看腿。”
“你有病是不是,是给你的任务太少了呀,”我登录一眼徐伟,边点击着鼠标边慢悠悠地说,“再分你两个店铺管管?”
“大哥!”徐伟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一边朝我作揖一边哀求,“我错了,你看我这黑眼圈,都要进化成国宝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我。”
“哟,这就认怂了,”潘一鸣闻声笑道,“这就是你混了一年还没当上组长的原因,哈哈哈……”
“等着瞧,这个月就让你们大开眼界,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业绩之神!然后再一封组长申请,直接脱离被你掌控的苦海,”徐伟神情鉴定,激情高昂。
我是知道的,虽然公司没有硬性要求员工加班,但多项人性化规定都在提醒你主动扛起公司给予你的责任,多多利用自己工作外的时间为公司的荣誉和利益做斗争。虽然我从来没有在正常工作时间结束后主动留下来过就是了,我猜想这可能是我一直被我们主管视为眼中钉的原因之一吧,即便我不认为这是件值得被人记恨的事。
与我比起来,潘一鸣和徐伟不同,他们和公司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是真正的奋斗青年。主动留在公司加班加点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反而我每次准时下班走人的表现在他们眼里显得格外扎眼,不过到如今也算是习惯了。
潘一鸣以前有问过我,为何同样是打工人,我却能如此潇洒?我思考良久,给他的回答是,我们要将自己的尊严牢牢握住,来公司是卖艺的,但绝不卖身。但这样的洒脱也是有代价的,具体表现就是,虽同为组长,但潘一鸣每个月的工资总比我高出近两千块钱。
人是洒脱了,但钱没了呀,不后悔吗?本来潘一鸣对我还存有这样那样的疑惑,但当知晓我在这座城市里有房之后,他就像是得知了一切的答案一般,从此便不再向我过问任何加班与否的问题,只当我是个世外高人。
话说回来,徐伟虽是我的组员,但能力确实突出,他想要成为组长,真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毛病就是说起话来吊儿郎当。
“你就这么想跳出我的掌控?”我看着电脑屏幕对徐伟说道,“跳出我的掌控,你就会被顾凯掌控,有什么区别吗?”
“顾主管虽然老气了一点,但看得出来,是个关爱下属的好上司,”徐伟笃定。
“是嘛,我是什么时候虐待过你吗?”我继续轻描淡写地发问。
“不是,陆哥,我的意思是说顾主管很好,但我陆哥更好,哈,哈哈……”
“那你可看对人了,祝你早日当上组长,”我说。
嘀嘀嘀,嘀嘀嘀……
挂在电脑后台的企业qq突然闪烁,来信息的人备注上赫然写着“顾大威风”几个字,我直接点开来。
对话框里弹出来一大片产品编码,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孩子分外难受。在对话最后是好几个店铺链接。
我双手一推,连带椅子一起滑到后方潘一鸣跟前。潘一鸣看着我,问,“干啥?”
我回头看了一眼徐伟,他正在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店铺里上着产品。我看回来,对潘一鸣小声说道:“顾凯给你发产品编码了吗?”
潘一鸣摇摇头,然后转身看向我的电脑屏幕,我的聊天窗口并没有关闭,那一串串产品编码乌压压地躺在聊天框内:“我靠,这么多,又都给你,让你全上上去啊?”
“我哪惹他了你说,”我多少有些不爽。
“他估计就想让你留下来加个班,你加几天班他心里应该就痛快了……”潘一鸣犹豫了一会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