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三十六现在浑身恶身,衣衫破烂,和传闻中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别,但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以及眉眼间那股漫不在乎的劲儿,还是让天海牙儿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当初他之所以去天道院参加青藤宴,就是因为唐三十六曾经对整个京都放过话,要废了他。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因为天道院师长们的约束,唐三十六没能参加那一场青藤宴,天海牙儿借故发飙,直接废掉轩辕破的一条胳膊,继而却被落落直接打成了残废。
二人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正式相遇过,但这并不妨碍天海牙儿把自己残废的责任归到唐三十六的身上。
他盯着唐三十六,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怨毒,恨不得把他吃了。但他没有做什么,相反,听着唐三十六最后那句话,联想起传中这个家伙的性情,他的心里生出一抹不祥的预兆,用尖利的声音抢着说道:“我是对陈长生说的!和你无关!”
有种你就来打我呀!
天海牙儿无赖无耻险恶,敢对所有人包括陈长生说这句话,可就是不敢对唐三十六说。
因为他知道唐三十六真的可以拉下脸来出手。
唐三十六微怔,有些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反应如此之快,再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干脆不讲理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打。”
说完这句话,他对陈长生说道:“帮我把袖子卷卷。”
他这时候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一根半油条,确实没有办法自行把袖子卷上来。
卷袖子是谁都明白的某种带有象征意义的动作,是某种出发的信号。
天海牙儿面色微白说道:“我可不会与你打,反正我是残废,你要不怕丢脸,就自己动手好了。”
陈长生正在思考要不要真的替唐三十六把袖子卷上去,忽然听着这句话里的不怕丢脸四字,心想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再想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不怕丢脸四字,唐三十六非但没有任何犹豫,眼睛却亮了起来,说道:“脸是什么?”
天海牙儿看着他不安说道:“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这个残疾人?”
烟雨笼着百花巷,雨势并不大,甚至渐渐的小了,在负责维持治安的离宫教士与羽林军的那面,已经围了很多京都民众。
天海牙儿在京都里的名声极为糟糕,但他毕竟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而且已经残废了近一年时间,双腿细的像麻杆一样,看着很是可怜,如果有人对轮椅上的他出手,只怕会惹来很多非议。但唐三十六哪里会怕什么责难非议。
他看着天海牙儿微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做一件事情。”
天海牙儿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颤道:“什么事情?”
唐三十六说道:“我最喜欢拿根棍子追着掉到河里的狗不停地打。”
天海牙儿明白了他的意思,打了个寒颤,颤声喊道:“快来人啊!汶水唐家的独孙打人啦!他要对我这个残废下黑手啦!”
唐三十六也不着急,任由他喊着,待天海牙儿声音终于停下时,才对巷外的人群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可没有出手。”
他确实没有打天海牙儿,连天海牙儿的衣服都没有碰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还特意举起自己双手里的豆浆与油条,示意众人,自己就算想打人,也做不到。
然后他神情骤冷,一脚狠狠地踹到了天海牙儿的胸腹间!
啪的一声闷响!
天海牙儿连着轮椅一起被踹到地面的雨水里,跌的头破血流。
唐三十六的踹得太狠,残废的少年像虾一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至极,痛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国教学院院门前,百花巷外,一片死寂,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谁都没有想到,前一刻他还面带微笑,举着豆浆与油条,**呵呵,下一刻,他便真向轮椅里的残疾少年下了狠手!
天海家的侍卫,还有周自横都没有想到,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止。
劲风呼啸而起,天海家的随从侍卫赶到场间,把天海牙儿护住。
周自横手里的那把纸伞早就丢了,右手已然握住剑柄,一脸怒容盯着唐三十六,似乎下一刻便会出剑。
唐三十六依然理都不理这名聚星境的强者,看着四周的人群,把手里的豆浆与油条举得更高了些,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真没出手,更没下手,我是用踹的。”
确实如此,他没有对天海牙儿下黑手,他下的是黑脚。
周自横怒啸一声,剑锋出鞘而起,剑意陡然大升,在国教学院门前回荡。
这道强大剑意的目标,自然是唐三十六。
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勤勉修行,唐三十六的境界提升极快,如此年龄便不可思议地修行到了通幽上境,但他不可能是聚星境的对手。
可是,他还是看都没有看周自横一眼,继续向国教学院的院门里走去。
走进百花巷,看到周自横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很想被世界看见,那么从始至终,他就是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