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瑜和那些医生谈完之后,来到了周摇也的病房,看见了她还处在昏迷状态。
宋铎昀问她报警了吗?
丁瑜就是为这件事来的,顺道和医院要了周摇也的伤情鉴定。把伤情鉴定丢给宋铎昀,术业有专攻,丁瑜的强项是婚姻法:“别说了,昨天他们去警局投案自首了。就是上个案子小姑娘的父母。”
一个星期前,周摇也为一名和年满十八周岁的少女发生了性关系的少年辩护。原告女生父母以□□罪上诉,那场官司最后以少年无罪被判决,只是赔了些钱表示表示。
于是周摇也这个作为被告少年的辩护律师成为了众矢之的。身为女性却没有保护一个女性,舆论不断发酵。
原告女生在不久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经历了丧女之痛的父母对周摇也进行了报复。
索性那对夫妻没有什么生物知识,没有伤及要害。但他们再晚一点发现她,估计周摇也就失血过多死了。
原以为周摇也今天醒不了,结果丁瑜准备走的时候,周摇也醒了。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巴很干,脆弱得仿佛泡沫,触手即破。
宋铎昀激动地给所里报告好消息,又叫来了护士:“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过来了,我差点以为我要吃你的豆腐饭了,还要随葬礼礼金。”
病房里叽叽喳喳。
她带着氧气罩,说话轻若蚊吟。丁瑜靠过去,听了半天发现是在叫宋铎昀。
宋铎昀凑过去:“我在我在,救命恩人是我,周摇也你有什么话你就说。”
下一秒,只听氧气罩下面传来一声:“太吵,闭嘴。”
宋铎昀拉了拉嘴角:“对救命恩人说这种话,我要拔你氧气管了。”
周摇也觉得自己眼皮很重,睁开眼睛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觉得有一只沉重的手又将她往虚无中拽,隐隐听见有护士和医生进来了。她想要看向护士的时候,眼睛又闭上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她听见护士在说:“江医生这不是陈医生的病人吗?”
“陈嘉措跟主任被妇产科喊走了,有个孕妇出车祸了,抢救去了。”
……
陈嘉措?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见了海风。
梦见十九道坡下,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朝她挥手,他手里拿着早饭,海风将校服外套吹得鼓鼓的,他面容有些模糊了,声音也仿佛叠加了一遍又一遍的混响:“周摇也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周摇也再醒已经是后半夜了。
陪房照顾病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况且宋铎昀和周摇也只是同事。虽然她一直躺在床上,但也要清洗身体,擦洗的工作他又不能帮忙,宋铎昀不得不给她请一个护工了,
照顾同事不用上班的待遇很好,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陪护的硬板床了。
让护工照顾,其实一件抹杀自尊心的事情。
毫无隐私自尊可言。
但一个躺在病床上挨了刀的人,需要的是康复而不是自尊。
周摇也清醒之后也自始自终没有询问任何自己受伤的问题,仿佛在她心里自己也是一个该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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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丁瑜的女人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个,秦医生说可能是双向情感障碍,但具体是一型还是二型他还需要和病人接触之后才能判断。
陈嘉措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电话喊走去抢救一个孕妇了。
忙完之后,他路过周摇也的病房。
陈嘉措自从周摇也入院以来从来没有去过她病房内,他有意避开她,但是又总趁着夜班四下无人,她已经睡着之后,站在门口偷偷看她。
就像是以前大学的时候偷偷去看她打辩论赛一样。
那时候周摇也清冷中带着些艳丽,她让人过目不忘。
今天那个在手术时自称她丈夫的人不在了,想到她身上的那些疤痕,陈嘉措无数次想出现在她面前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但他算什么呢?
曾经的高同学?大学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大学校友?
那是她的家事。
家事,让旁观者酸掉牙,又无能为力的两个字。
他想到了今天同医院的心理医生和那个自称是她同事叫丁瑜的女人之间的对话。
抑郁又躁狂吗?
望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有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的周摇也,陈嘉措也只能看着被子微微隆起的弧度,就这么干看着。
江承航胳膊下夹着病例,在走廊上看见鬼鬼祟祟的陈嘉措,在他背后吓了他一跳。
然而,没成功。
他依旧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泰然自若。
江承航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打趣陈嘉措这站在别人病房门口偷看的行为:“当我小助理,我带你进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