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道:“下官想请相国立刻带着几位夫人过河,情势危急,此处不可久留。”
王源一愣,旋即笑道:“颜太守怎么想的跟我一样。”
颜真卿微一错愕,旋即点头笑道:“原来相国也是这么想的,那可好了,半个时辰后渡船便将返回,相国便请立刻上船过河。”
王源呵呵笑道:“我想的和你一样,但却不是我上船渡河,而是你颜太守和我的几位夫人。”
颜真卿愕然道:“这怎么能成?颜某是绝不会走的。”
王源笑道:“为何不走?颜太守是能弯弓射敌还是能提刀肉搏?此刻百姓尽数撤离,这里已经无需颜太守留在这里了,颜太守该去南岸照顾百姓们才好。”
颜真卿皱眉道:“王相国,这是什么话?将我颜真卿当做贪生怕死之辈不成?你带着人来救了颜某和平原城军民数万,现在危急之时颜某倒要先逃跑不成?就算我颜真卿手无缚鸡之力,但就算是用牙咬,用手抠,我也绝不逃跑。”
王源摆手笑道:“颜太守切莫激动,谁说你贪生怕死了?只是眼下确实需要颜太守去对岸安顿百姓,这里的事情你确实帮不上忙。咱们本来就有分工,若无这五万敌军到来,按照正常的渡河顺序,也该是你先渡河才是。”
颜真卿摇头道:“现在不同了,大敌当前,我绝不能走。我不能在此时过河,否则我颜某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相国,该走的是你,你是我大唐相国,三军之首,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唐失去柱石栋梁,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下官希望相国能立刻带着诸位夫人渡河离开,也好让颜某和诸位都安心。”
颜真卿说完起身,忽然撩起袍子便跪倒在王源面前,行起了大礼来。王源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道:“这是作甚?颜太守,好好的说着话怎么行此大礼?”
颜真卿不肯起身,挣扎着身子道:“相国不答应,下官便不起来,相国必须答应下官立刻过江。”
王源苦笑不得,拉着颜真卿的胳膊道:“颜太守,你这是怎么说的?莫非你以为此刻已经是生死攸关了不成?莫非你以为留在这里的人必死无疑了不成?哎,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跟我闹了半天,你总要叫我把话说完吧。”
颜真卿讶然抬头道:“怎么?相国有退敌之计么?怎么可能?六七万敌军在此,咱们才几千人,如何退敌?”
王源微笑摇头道:“颜太守太看得起我了,咱们只有不到五千人,对方可是六万多大军,如何与之抗衡?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无功的。我并无退敌良策”
颜真卿眼中流露失望之色,咂嘴道:“说的也是,这一次确实没有办法与之对抗了。神仙下凡也难挽救局势了。”
王源轻声道:“可是既知无法与之对抗,我们又何必与之对抗?鸡蛋碰石头的事情我们不用去做。我之所以要你立刻过河,便是因为我并不打算与敌正面交战,所以才希望非战斗人员能尽快渡河撤离,以解除我的后顾之忧。”
“可是……咱们这里还有上万人,如何能全部撤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便要发动进攻,咱们这里的人或许将有一大半无法及时渡河撤离,颜某岂能自顾偷生而让相国在此遭难?”颜真卿叫道。
王源摇头微笑道:“颜太守但请放心,我可不会死在这里,放心,我已经有了脱身之计。”
颜真卿惊喜道:“哦?什么脱身之计?”
王源笑道:“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颜真卿讶异道:“何意?”
王源笑道:“时间紧迫,无暇跟你多解释,我只需要你即刻渡河到南岸,派出渡船配合我们渡河。”
颜真卿恍然道:“相国是想要我率渡船在下游寻找合适渡河之处接应你们么?”
王源摇头道:“不是下游,而是上游白马渡口。”
颜真卿再次愕然道:“这……怎么是白马渡口?下官着实不解。”
王源道:“事后你自然知晓,我需要你今晚下半夜调集所有船只抵达白马渡口。要他们管制灯火摸黑过江,不要引起敌军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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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点头道:“好,谨遵大帅之命。希望大帅妙计成功。”
王源微笑道:“我不能打包票,若是在渡口未见到我们,天亮之前便让渡船回航不用管我们了。你安顿好百姓之后便和丰王爷巡查南岸尽快赶回长安同高仙芝高大帅汇合便是。不用费心的来救我们。”
颜真卿闻言缓缓摇头道:“若今夜相国无法脱困,我颜真卿也无面目苟活。颜某在此立誓,若相国有个三长两短,我颜真卿必自杀以谢,若违此誓,天地厌之。”
王源甚是无语,不过倒也为颜真卿的举动所感动,此刻也没时间去劝颜真卿不要这么做,因为河面上渡河已经遥遥再往,到了渡河的时间了。当下颜真卿去准备渡河事宜,王源借机和李欣儿和青云儿紫云儿阿萝等人道别。然而李欣儿等女却坚决不愿意上船过河,死活也不愿意离开。
“要死死一块,要活活一起,我们不会走的。”李欣儿的话代表了几个女人的共同态度。
王源当然不能容她们胡闹,若是王源对脱困很有把握倒也罢了,偏偏王源自己也没十足把握和信心,他可不希望大家都死在这里。所以耐着性子跟她们解释。
但李欣儿等人死活不肯走,拉着王源百般哀求,王源哪有时间在这件事上纠缠,解释半天也不成,便只有发火了:“这是军令,谁也不得违抗。莫非你们倒要违抗我的命令,让我在军中威严扫地不成?岂有此理。”
王源说罢拂袖而走,留下几女呆呆而立不知如何是好。公孙兰叹气道:“欣儿,你们何必这样,二郎是不想有任何分心的事干扰,你们安全渡河了,他才能后顾无忧。你们不明白他的心思,还和他争辩纠缠,他当然要发火了。我知道你们关心二郎的安危,但你们留在这里又能如何?你们大可放心,有我留在二郎身边,我可以保证带着他逃离危险。但是大伙儿都在这里,一旦情势失控,那便谁也逃不了。”
李欣儿等人知道这也是实情,若是全部留在这里一旦事有不谐确实不易逃走,单只有公孙兰在他身边,反倒有把握带着王源脱离危险。而且看样子王源也确实是生气了,他的话在军中无人敢反对,偏偏自己的妻妾们不愿遵照执行,对他在军中的威信确实有所损害。再闹下去恐怕会弄得更加的不堪。
李欣儿阿萝等人只得同意,一起找到正在简易码头上指挥渡河事宜的王源道歉,并且向王源道别。王源其实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明白这是几女对自己的关爱之情,所以才不愿离开。当下温言抚慰了众女一番,陪着她们说了会话,安抚她们不安的心绪。
不久后,淡蓝色的晨雾之中,回航的渡船陆续抵达。近两千百姓以及颜真卿和李欣儿诸女以及一些文职官员纷纷上船。大家都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渡河的渡船了。上了渡船的和没上渡船的人心情都很复杂。不过王相国都没走,主心骨还在,留下的七千多人倒也并没有太慌张。
但李欣儿和阿萝等人上船时都有些泪眼婆娑,渡船离岸时她们仿佛生离死别一般拼命的挥手叮嘱王源一定要保重。就连跟随她们一起渡河的大黑马也站在船头灰灰鸣叫,似乎是生离死别一般。王源被这一切弄得也有些伤感,鼻子也有些微酸。不过王源可没想在众人面前落泪,况且这也并非生离死别。于是保持笑容缓缓挥手,目送她们消失在河上的晨雾之中。
这最后一批人离开后,北岸所剩人员只剩下七千余人。四千余士兵,外加一千多青壮百姓和一千多名俘虏。王源迅速召集军中骨干人员召开会议,快速的向大家解释了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众人听的惊愕无比,不得不说元帅这计策实在太大胆也太出人意料了。王源给众人各自分派了任务,让众人抓紧时间立刻去办。
会议刚刚结束,便有数名兵士飞奔前来禀报道:“禀报大帅,敌军好像已经准备开始发动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