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存又把头扭向江源，声音低沉：“江源，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昨天，你跟着陆爷爷去王家府邸目睹了那场战斗，你有什么想法？”
已经想不通很多事情的江源，索性放下那自己根本不可能想明白的问题。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他想到了李仑枫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他想到了魏鸾恐惧到扭曲的面容，他还想到了五百白羽卫临死前的痛苦的神情，还有被陆樵一脚踩碎的王倾脑袋，他最后想到的是逃跑的沈劲典那句惊呼“无有敌”。他是应该害怕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是此刻他却没有，他开口回答他的父亲：“我认为陆爷爷太厉害了，他是无有敌的强者吗？将来我也要做无有敌的强者！”
江存并没有对儿子的雄心壮志发表任何看法，他摇了摇头：“不是，你陆爷爷不是无有敌境界的武夫。你要记住，在绝对实力面前，所有的谋划都是花里胡哨，所有的心机都是苟延残喘。这样说不是讲计谋无用，而是要有实力支撑。”
江源是懂非懂，但江存没给他考虑的时间，又接着问：“第二，你想一想怎么处理昨天留下的问题吧。比如，那些死去四大家兵士的家人，以及还剩下两个家主怎么处置，还有如何安稳满城百姓害怕的心…”
江存如何能够回答的了这些即便是大人也会感到棘手的问题，他急得抓耳挠腮，生怕自己的父亲责怪自己。
不过江存没有再难为江源，他自己给自己回答了，但是答的有点驴头不对马嘴：“要心怀慈悲。”
江存艰难起身，在两个老人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拉着江源走到写着“江家七十三江谦”的灵位前，问了江源最后一个问题：“昨天告诉你爷爷不在了，你不懂，经过了昨天一天你现在应该有些理解生死了吧？来，你讲讲何为生死。”说完，又颤颤巍巍回到他的躺椅上。
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难，江源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讲，他只想到了昨天父亲对死去爷爷的解释，于是他就回答：“死亡，就是不在了。”
江存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如果“不存在”即是死亡，那七年前你也不存在，那你是不是也处于死亡状态，那人又会是一种从死到生，再由生到死的状态。”
江源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回答会引发父亲这么深刻的思考，但是江存没有理会他，开始自顾自的讲着自己的看法。
“人总会要死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论是一草一叶，还是参天大树，猛虎雄狮，还是一代雄主，终会零落成泥，化为烟尘。”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不一定是在求生，也有很多人在等死。”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且依托在生的一部分存在。”
“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花开了，然后会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要学会以笑的方式哭，要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
“千年之后，会有枯木再逢春。”
……
这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人，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陆樵起身把江源送到那个通往茅屋的后门，然后和陈渔蹑手蹑脚的离去，他们很久都没有见过家主这么安然的入睡了。
回到茅屋的江源想了很久，他有些明白了父亲的三个问题，父亲想让他有颗强者的心，还会心怀慈悲，敬畏生死。
对，但不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