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淮放下茶杯，只是淡淡地交待了一声。</p>
“客人到了门口再盛情招待吧，可别失了礼数。”</p>
座上的周掌柜在淮西经营多年，早就曾听说过杨三寨的大名，对程望淮这位掌舵山寨数十载的瓢把子的本事也是略知一二。是以，周掌柜此际虽然有心拉拢这一股势力，言语上却不敢唐突，反而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p>
上杆子不是买卖，对程望淮这样老谋深算的贼首，不仅要恩威并济，还得有好耐心。</p>
这位周掌柜原本是湘中周氏的旁支子弟，多年在江淮一带经营，乃是耳目灵通之辈。这不，太平军刚刚转战大别山，他前后脚就赶到了杨三寨，而他送来的大礼，不过是几十枚土制炸弹而已，既可以抛射当榴散弹，也可以埋在地下当地雷，对这个时代的山贼来说，这样的武器就已经称得上大杀器了。</p>
示之以威，结之以恩义，如此才有谈判的资本。</p>
周掌柜转头吩咐身后的随从道：</p>
“小四，带两个帮手给程大当家的献献宝....大当家的，不介意吧？”</p>
程望淮虽然并不指望这位客人真能带来什么了不得的礼物，到底多少存了一份好奇心。</p>
“哦？要不，周掌柜的陪老朽一道去寨口看看吧。”</p>
程望淮起了身，紧了紧裘袍，从容地迈出了聚义厅，带着一众头目前往山下而去。</p>
或许是受了战败的刺激，也或许是出于对大鱼大肉的期盼，太平军轻手轻脚地摸黑爬山，几百米高的山道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从山脚爬到了寨墙下几十步远。</p>
抬头仰望，寨门已近在眼前，而寨子里仿佛并没有发觉敌情，听不到里面有多少动静，只有寨墙上值守的几名喽啰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p>
“我说老子们怎么这么倒霉，好酒好菜吃不上还得受这活罪，这时节，傻子才会上山来寻死呢，想打杨三寨，那不是脑子被门板夹了嘛......山下的兔崽子们听着，你家爷爷早就发现你们了，哈哈哈哈.....”</p>
被土匪喽啰们变着法地当面痛骂了一通，原本还自以为行踪隐秘的太平军将士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等人不仅早就被发现了，还被调侃了好一阵。</p>
“卧草泥马勒戈壁的！大家快上，灭了这群毛贼！”</p>
领兵打头阵的林大基依仗是杨秀清心腹，向来骄纵，脾气暴得很，哪能容忍别人的羞辱，登时大怒，督促着几百名战士奋力向前。</p>
千把两千土匪，有一营精兵就可以消灭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功给别人。听说杨三寨中从各地半买半抢回来的漂亮媳妇挺多，等拿下这座山寨，那还不得计首功，喝头汤？</p>
“打下杨三寨，好酒好肉管够，漂亮娘们人人有份！”</p>
太平军中严禁男女之事，林大基这份承诺比起分金银吃酒肉更让人动心，五六百名太平军健卒嗷嗷叫着开始往前冲。</p>
“狗日的长毛，你们他娘的吃了豹子胆了么？就凭你们这些亡命鼠辈也敢来攻打我杨三寨，是活得不耐烦来找死么？弟兄们，亮家伙招呼啊！”</p>
一声呼喝，寨墙上点起一片火把，墙后头人头挤挤，叫骂声震天，寨中军民放肆地嘲笑着，拿着武昌的惨败尽情羞辱山下的太平军战士，而各种各样的守御武器也如同暴风骤雨般往下砸。</p>
擂石滚木加火把，顺着山势抛出去几十上百米远，猝不及防之下，太平军愣是吃了一个大亏。</p>
因为山路陡峭，地形狭窄，队伍施展不开，一旦偷袭不成变成强攻，几百米落差的盘山小道就成了进攻方的梦魇。</p>
预制的石球从寨门口推下，沿着山道一路碾压下去，沉重的份量加上高速产生的势能顿时造成了一条血路。挡在大石路上的太平军士兵根本无法避让，只要擦边，不是伤就是亡，甚至有人因为避让不小心而掉下悬崖。</p>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寨墙上抛掷擂石滚木，就是小孩子也在往下丢掷石块，树木稀疏的山道上，士兵们一个个成了活靶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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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还是大意了，快撤！”</p>
杨秀清站在山脚，看着巨大的石块跳着从山上滚下来，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p>
这杨三寨易守难攻，果然不是善茬，难怪几百年来稳如泰山了，人家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利之便盖过了千军万马。只要石头足够，再把守住四周悬崖不让敌人偷袭，别说是以一当十，就是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p>
太平军败在湘军手下犹自情有可原，要是连个小小的山寨都攻打不下，以后人心散了那天国大计更别有指望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进退两难，如今之计，只能先行避让再想办法了。</p>
“轰轰轰！”</p>
几道黑影在半空中飞速直下，呼啸着奔向山脚，隔着几十米就已轰然炸响，震耳欲聋，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碎片铺天盖地地漫射向山脚下尚未来得及躲避的太平军将士。</p>
那正是周掌柜带来的土雷初试手段，架上一道滑槽，有十几米的距离加速，十多斤的球状陶罐顺势飞出悬崖外十数米，落到山脚，已是几十上百米开外。</p>
接连几颗雷放下来，落点不是很准确，引线又不是那么规范，远远近近方圆百十米范围之内，成千上万的碎瓷片、细铁砂如烟花绽放，好大一颗响炮，不巧把在山脚观战的杨秀清等人也笼罩在了杀伤范围之内。</p>
“保护东王！”</p>
“九千岁快走！”</p>
一片碎石毫不意外地击中了杨秀清的头部，他那清秀英俊的脸上被生生刮去一块肉，顿时鲜血横流。那副惨状可吓坏了一干部将和侍卫，顾不上等待山上的士兵退下，拥着受伤的主帅飞速后撤。</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