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三十三天》的拍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期间媒体几次来探班,都被宋铮给挡了回去,上次的事情一出,原本就和媒体关系一般,现在更是降到了冰点。
没有了媒体的打扰,剧组的拍摄工作也是进展飞快,这部电影原本的计划拍摄周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现在仅仅三周刚过,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是在电影开拍之前,宋铮都没想到,当初在制定拍摄计划的时候,他考虑到林欣如的演技问题,可能要影响到拍摄进度,所以才没敢安排的太紧,可林欣如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说起来这部戏虽然对演技的要求不是太高,可是作为女一号,黄小仙儿在剧中可是有好几个爆发点,对情绪的掌控要非常到位,才能凸显出人物的性格。
宋铮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磨洋工的准备,但是林欣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无论是和陆逸的对手戏,还是和张佳译的几场对手戏,以及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戏份,林欣如完成的都非常到位。
“好!过了!”
宋铮从监视器后面站了起来,朝着张佳译走了过去,刚刚拍的这一场是大老王和黄小仙儿在餐厅的那一场,也是张佳译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拍完这场戏,张佳译紧跟着就要乘飞机去魔都,到另外一个剧组,去拍另外一部戏了。
“宋导,怎么样?”
张佳译平时说话也都是慢条斯理的,声音不疾不徐,给人的感觉非常稳,这种稳放在电影里面呈现出来,宋铮看着,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了。
当初在确定大老王这个角色的扮演者的时候,苏文文还对宋铮选择张佳译表示怀疑,等到电影上映之后,苏文文就该知道,宋铮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没问题!”宋铮笑着和张佳译握了下手,两个人是第一次合作,但是这个合作的过程,非常舒服,“本来计划着今天杀青,酒店我都安排好了,要不你明天再走!”
张佳译笑了笑,道:“我也想跟着大家伙儿一起拍完,可是那边催得急,我也没办法,下次吧!”
宋铮也没有勉强,招呼着老赵开车送张佳译去机场,剧组则转战医院,拍摄接下来的部分。
等到宋铮带着整个剧组到了医院的时候,郭保昌夫妇也正好过来,接下来的戏份,这老二位可是重点。
“叔!婶子!麻烦你们了!”
刘格格笑道:“说什么呢,跟着我们还用得着客气啊!?我都好长时间没拍过电影了,还想着借你这个国际大导的名气,火一把呢!”
郭保昌也跟着道:“我那边今天正好拍完在燕京的戏,接着要南下,也不耽误功夫,就当是给你捧场了!”
剧本,宋铮是早就让人送过去了,老两口子都是老戏骨了,别看郭保昌老爷子不是表演科班出身,但是要说到演技,怕是现在很多正经学表演的都比不上人家。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宋铮坐在监视器的后面,调度着全场。
“各部门准备好,开始!”
林欣如入镜,接下来镜头慢慢转动,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作为一个婚礼策划师,她大概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聚精会神的和一个被管子包围着的老太太,在病房里,讨论男人的出轨问题。
化过妆之后的刘格格显得非常憔悴,她扮演的张阿姨尽管久病缠身,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淡定的微笑。
林欣如此刻的状态同样憔悴,剧中的黄小仙儿还没有完全从失恋的状态之中走出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困得厉害,迷迷糊糊的,生命状态看上去比张阿姨要更垂危一点。
两个人一开始谈金婚仪式的事,聊着天,张阿姨很自然的问到了黄小仙儿的婚姻问题,这个时候林欣如要表现出一种犯懵的状态,因为黄小仙儿这个人物此刻非常困,因为困,所以坦荡荡的说了大实话:“有过要结婚的人,前一阵儿分了。”
“为什么分了啊?”刘格格追问。
黄小仙儿眼神闪过一丝自嘲:“他跟别人跑了呗。”
说完林欣如的表情显得有些后悔了,似乎是感觉到,按照正常的程序接下来张阿姨一定得摸摸她的手背,然后说一番类似“长的这么朴实,怎么还会情路坎坷呢?”之类的话。
但张阿姨没有,她剑走偏锋的问道:“他跟别人跑掉前,你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呀?”
林欣如一愣,除了她自己,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背叛伴侣之前,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马脚?
就算这人再高明,新欢旧爱之间往返的步履很熟练,也总会有跟不上节奏的一天,故事当中,如果黄小仙儿当初留心一点儿的话,剧情应该是一部谍战情节剧,而不应该是只献给她一个人的惊悚灾难片了。
林欣如显得有些尴尬,为自己的粗枝大叶尴尬:“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
“那不可能的,你活的也太马虎了。”刘格格一口打断了林欣如的话。
“张阿姨!”林欣如一边笑一边说道,“不是我马虎,是根本防不胜防,我们跟您和陈老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刘格格微微往上躺了躺,在剧本里是没有这个动作的,但是她现在很自然的做出来,似乎才附和一个在病床上躺的久了,感觉到了累的病人,“你知道陈先生背着我,做过不知道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真的假的?”有八卦听,林欣如立刻就来了精神。
刘格格淡淡的一笑,眼睛看着天花板,陷入了回忆:“我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住院住了好几天,就是生不下来,他在医院里陪我,那时候我也算是大龄产妇了,大家都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一天他从外边回来,脸色不对,一整晚呀,人在这屋子里,魂不在。从那天开始,他就老是往外边跑,一趟一趟的,我估计也没跑远,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后来人家小护士跟我说了,说张姐呀,你家还有人住在医院里哦,我看你家先生老去楼下外科病房,陪着一个做阑尾炎手术的病人,那病人是你们家属吗?
我马上知道出问题了,那时候我随时都要生的呀,谁都不让我动,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挺着肚子下了三层楼,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结果真让我找到了,那女的我还认识,和老陈一个学校,是音乐老师,作风不好,看人都是斜着往上看的,媚气的要命,她先生在外地,跟她关系不好,从来不回家的。我看着老陈跟个傻子一样,被那女人指点着干这干那,整个人气的呀,血管都要堵住了。但我没说话,偷偷回去了,当天晚上,一生气,加上着急,结果你猜怎么着?生了,儿子,六斤七两,老陈一个人傻笑到后半夜。”
一大段台词说完,刘格格的气息一点儿没乱,这就是有经验的老演员,要是年轻演员,这么一大段台词,没有几遍根本就顺不下来。
“那,那个阑尾炎破鞋呢?”林欣如一脸紧张的追问。
“我什么都没跟老陈说,第二天晚上,他回家给我去炖鱼汤了,我就抱着孩子,一步一挪的去了那女人病房,那女人看到我一激灵,然后假惺惺的说,‘哎呀嫂子,你也住院啦,陈老师怎么都没跟我说呀?我是来做个小手术,在医院里碰见的陈老师,陈老师就一直照顾我。’你听着假不假!?”
刘格格说道这里,很是不屑的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就笑着答她,‘你住院老陈跟我说了,他没跟你说呀,是因为我住院是因为喜事,你住院是倒霉呀,不一样的,怕你心里难受,本来就一个人住院就够惨淡了。不过你看我们两个真是巧,都是从肚子里取点儿东西出来,你取出来的那个,过不久就臭了,我取出来这个,还要往大了长,你说好不好笑?’那女人小脸一沉,看看我怀里的孩子,‘生啦呀?男孩女孩?’我就凑过去让她看,‘男孩,这下老陈高兴了,每天逼我喝鱼汤补身子,喝的我都想吐。明天他送新鱼汤来,回头也给你盛上一碗,只要做手术,伤口都不好养,没人照顾你,你得自己心疼自己呀,刚刚老陈还和我说呢,说这次幸亏生的是个男孩,以后不用我们操多少心,要是生个女儿,好说歹说的养大了,有一天,搞成你现在这样,哎哟,他和我就都不要活了。’”
刘格格说到这里,自己就笑了。
其实这一段,她根本不用全都说出来的,因为中间要穿插着回忆的部分,由廖樊和海青演出来,但是刘格格却坚持自己说完,然后让宋铮在剪辑的时候,可以更加方便。
“那女人嘴唇绷的紧紧的,都成白色的了。旁边住的几个床的病人,竖着耳朵,个个听的眼睛放光。那女人说,‘嫂子,我有点儿累了。你也刚生完孩子,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说‘好啊,你快休息吧,我走了。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的鱼汤,都有你一份,别跟我客气,光洒出来的那一点,也够你喝的了。不过听老陈说,你明天要出院了呀?要是出院就喝不上喽,要是不出院,那我明天还来看你,陪你就像这样聊聊天,我也解个闷,好吧?’说完这话,我转身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出院了。”
林欣如听刘格格把这么一个智斗小三儿的故事讲完,也完全进了戏,看她那架势,恨不得一边鼓掌,一边喊声“bravo”,然后再为刘格格这彪悍的正室范儿点赞。
“那后来呢,你对陈老师没采取什么镇压措施么?没想过离婚么?”
“离婚?我昏头啦?老陈马上就知道我去找过那个女人了,后来的几天,他低眉顺眼的,都不敢看我。还是我没忍住,跟他说了一句话,‘你要是还惦记她,就去和她好,反正我连孩子都有了,还怕什么呀,就把你当一个阑尾,说割掉就割掉了。你要是觉得为那么个人没必要,我也就当整件事是为了给我助产,以后都没必要再提。’”
林欣如两眼放光:“那陈老师是怎么说的?”
“他能说什么?他想笑一下,又不好意思,就跑到小孩那儿去,一边盯着看,一边说,‘叫爸爸,叫爸爸。’”
刘格格说完,笑得格外开怀,宋铮也大呼过瘾,尽管这么一段精彩的表现,在电影当中不能完整的呈现出来,但是看过都觉得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等等!
宋铮朝着郭保昌老爷子看了一眼,见老爷子脸有点儿红,表情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乖乖!
该不会老爷子跟着刘格格在一起之后,也犯过错误吧!?
现场的表演还在继续。
“可是话说回来。”林欣如接着问,“您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精神出轨,其实比肉体出轨更恶心人。”
“不甘心?我不甘心的事情太多了,唯独这件事上我不会不甘心,买台冰箱,保修期才三年。你嫁了个人,还要求这个人一辈子不出问题啦?出问题就要修嘛,你以为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天天都是甜甜蜜蜜的呀,我告诉你,我和老陈这辈子,活的简直像小流氓一样,没事儿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窝里斗,有外敌的时候就马上联手,你以为最后能撑到今天是因为你爱我,我爱你?才不是哪,靠的是默契。”
这番话说完,刘格格的精神就变得越来越疲惫,嘴唇保持着“契”字的形状,昏沉沉的说睡便睡着了。
郭老爷子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伸头看了一眼。
“阿姨突然睡着了,没事儿吧?”
郭保昌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道:“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林欣如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吓了我一跳。”
郭保昌笑了笑,道:“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说睡就能睡着。”
说着,老爷子轻轻拍了拍刘格格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眼角眉梢都是疼惜,几乎能看见它们像水波纹一样在房间里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