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念成此刻心绪变得异常繁乱,他一时想到了许多问题,他脑中的所有困惑都在此刻朝他涌来,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越是心急,脑中越是闪过那李翀炼魔指高功,越是清晰地看见婉熠横抱着李翀的尸体,跃入了权魔剑剑池。婉熠那句‘可惜此生等不到你’,犹如魔音一般在他脑中回荡,他时觉得天昏地暗,胸膛闷闷难吸吐出气,头痛欲裂,似有千百蛆虫蠕动一般。
众人见他这样,只是叫着‘罗少侠,罗少侠’,一旦有人靠近,罗念成必狂性大发,甩开四肢,将来人挥打推开,不让旁人靠近。他把自己折腾得头发散乱,衣服上都是泥土,双目无神,不时闪现紫红。
“不好了,罗少侠不知是怎么了。”有人大声喊出,玄明观几位弟子因伤未能助广慈、广德等人御敌,也歇在此处。这六名道长见罗念成这副模样,前来关照。不念问道:“罗少侠、你怎么了!”他本欲靠近,双手未触及念成之时,罗念成挥拳打来,他这一下只是使蛮力胡乱冲打,不念一缩手,轻易避开。他忧心地望着念成,又看向身后众师弟。“罗少侠这是怎么了。”
众人纷纷摇头,当下六人合力,欲先稳住念成体内气息,教他静养。玄明观六剑各占一个方位,将念成护在阵中。六名道长一齐发功,此阵乃是‘罡木六合’剑阵,不过为今之时,是六人齐力助念成疗伤。罗念成在这阵中,为六人真气所罩,渐渐不再发狂,显得平静下来。
这六合阵持续不久,罗念成便昏昏欲睡。不念道长飞身而上,朝念成神猛穴十处各点一指,封了他身上各处内气流经之地,意图保念成无恙。他方才强运真气,开各处大穴,却没有内气流经。不念道长因此封他各处骨纹大穴,教他平静下来。这六人见念成盘坐不倒,但情况已大为好转,这才放心。
广慈、广德、百念川、项然等人与北朝高手较量内气,正拼得精疲力尽。广慈对上浴炎凤,逐渐占了上风。那浴炎凤虽是闻名的宝器,但乱星红毕竟功力低微,哪怕手中有此物,也只能发挥一成法力。浴炎凤欲遭压制,其势越猛。广慈缓解金刚掌力,将内劲调息至一个稳定的状态,以求不激起浴炎凤斗气。浴炎凤逐渐在同一水平的内劲发挥法力,乱星红不能随心所欲操纵此物,见与广慈久久难分高低,心下焦急。她强出功来伤广慈,浴炎凤灵气骤变,广慈借此良机,收掌撤力。乱星红内劲灌于浴炎凤之中,浴炎凤瞬间失去广慈这一道掌力抗衡,因此将法力尽悉返击乱星红。
广慈见那女子必受伤殒命,这才一甩大袖,将那匕首卷入自己袖中。那股灵真也一并转向广慈袭来。乱星红被震得飞了出去,广慈亦受浴炎凤一击,嘴角流出鲜血。
广慈大师就地坐下,打坐疗伤,他把袖子一拂,那柄浴炎凤从袖中抖出。广慈双目微闭,运真气流经四肢百骸,在方才受击的腹部聚一团真气,化解浴炎凤灵真。他隐隐觉得,这股内劲世所罕见,一旦他运气化解,这灵真便肆意疯涨,在他腹中翻腾膨胀。广慈只感一股胀痛难忍,这灵真遭受打压,反而愈加强烈,若他平息不去招惹这股灵真,那么浴炎凤留下的这股气便只是尚能忍受之痛。广慈心中大奇,这匕首中的灵真究竟是哪一派功夫,普天之大,依他见识,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广慈睁开眼来,不再强运真气去化那股灵真气息。他仍觉腹中刺痛,但已没有方才疗伤那般胀痛之感。“怪哉,怪哉……”广慈大师细细端详地上的那柄‘浴炎凤’。这匕首刃泛红光,似是隐藏着无穷的杀机。其中灵真类别,大有不同,武林百家之中,绝没有这样至纯至臻的灵气。所练灵真之人不多,造诣高者,也不具这浴炎凤透出的强大灵真。
“恐怕齐施主的灵真,也未必胜过这一柄小小匕首之中灵气。”广慈弯腰欲捡起这浴炎凤,心中道,亏得这女子没有什么功力,发挥不出这匕首的威力。若这女子稍有功法内劲,擅用此匕,老衲非败她之手不可。
广慈大师伸手去拾那匕首,但见浴炎凤周围又起一层红光,这光芒随着广慈手靠近,越来越此言。直至广慈要接触到匕首,浴炎凤周围突然燃起一周无根魔火,广慈惊异之余,迅速将手抽开,身子斜在一旁。他怔怔瞧着那浴炎凤,自己正欲触碰拿起,突生这样奇异的变故。
数丈之外,那女子挥动手臂,五指张开,正欲操纵地上那匕首。广慈待要阻止,见那浴炎凤周身火光已散,跟着徐徐而器起,匕首尖端朝下,笔直地离地,随后在乱星红束手之时,飞向她手中。
广慈来不及阻挡,那红衣女子已又持匕首攻来。广慈又展增羽纹骨纹,催动真气,再出金刚掌。真气、灵真交汇,霎时卷动狂风,二人又拼起内力。
中原群雄,北境汴攸城诸位高手,此时大耗内气,双方持战,已在生死之间。正在此时,北军所处虎牢平地外围,马蹄声近,刀光闪动,人声鼎沸。汀汀哐哐一阵乱响,群豪与汴攸城高手拼比内劲,此时正值关键时刻,谁也不敢随意撤掌离开。只怕突然收手,立时真气逆行,经脉大阻,暴毙而亡。各派掌门高手已听得那四处传来的异动,心道是北军的援兵到了,若如此,须得加紧施为,早早突破冲了出去。只是曹沛、罗伏云等人也是惊讶。这后军恐怕不是北朝援军,曹沛来此困人,本是势在必得,并没有安排援兵。因此汴攸城一方皆以为这些人是武林草莽的援手。
双方各自惊疑,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北军军阵士卒见此异动,当下转过围阵,箭尖对准了来犯之人,依旧围着里边的群豪,只是此刻转身背对着他们。嘈杂之间,但见从虎牢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可入之地,源源涌来了武林弟子。被困在此的各派掌门、弟子,自然是认出了这些同道中人。这其中装束,有刀宗门下弟子,有马帮的人,有江南剑莊的侠客,有纯阳派弟子……被困此地的各位掌门见了此景,心下稍宽,亏得不是汴攸城援兵,既是自家兄弟到此,正好里应外合,一击击溃北朝众人,离开此地。只是众人相互询问,有无掌门传下令去,教弟子们前来相助,这般救援毫无征兆,又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实为不妥。询证之下,大伙儿皆说不知。如此一来,各派掌门倒也蒙在了鼓中。
各家弟子难不成擅自做主,没有掌门之命,便匆匆前来救人么。各家弟子都有到此,又是何人作首,把各派都说服了,来了这汴攸城中。不过转念一想,大伙儿又似乎明白了。项然道:“恐怕是玄通道长,慧能大师见我等久久不归,这才教各派弟子前来助我等。只有他二位,才能有这样的号召力,聚起了各派弟子,赶赴此处搭救我等!”玉蝉衣道:“为何不见玄通道长、慧能方丈二人。”
群豪依言扫视来的中原弟子,却没有长辈人物,皆是一些后生小辈,在这些人眼中,稍显生疏。“不是这二人,还有谁能聚起中原各派?”虽是自家援军,不过猜不透来意,群雄一时难解其中之妙。
曹沛等人见此变故,自是惊异。这些人分明是中原草莽的帮手,怎么突然聚在此处了,本要将这各派掌门擒下,再给中原各派好看,不料这些人竟都潜入了汴攸城,如今反倒把北境高手困在虎牢,现下前后受攻,情形甚是危急。方才再拖不久,乱星红就能凭浴炎凤胜了已受重伤的广慈,‘金笼鸟’再发力以炼魔指赢下项然等人,便可得胜扣下群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大出曹沛等人预料。
观见这伙人刀剑林立,长枪短兵各有厉害,正团团将外层的北军围住。
“这些人从哪来!”曹沛显是颇有些惊慌,他环顾四下,正是中原武林各派的弟子。被困的各派掌门隔着北军,不好相认,只得朝着那些人喊话:“是不是慧能方丈教诸位到此的?”“或者是养寿山玄明观主玄通大师?”
但这几声内劲雄厚,应当被外围的中原弟子听见,只是这几句传响出去,那各派弟子却不作答。项然、玉蝉衣等人均觉得奇怪,为何各派弟子围而不攻,又不答话。
“是谁让你么来的?”百念川催动真气,大阙骨纹真气充盈。这一声,料得定能传到外围各派弟子耳中。只是各掌门面面相觑,久久不见外围人回应。
正在此时,北军临此合围之险,数百名弓弩手张弓拉满,在曹沛令下,一齐朝着外围那各派弟子射去。箭矢漫天飞舞,如暴雨般从天而降。登时狂风大作,蓝光闪动。但见诸弟子头上,凭空中跃出一个身影。这身影跃起离地数丈有余,身形化为一道蓝影,几乎看不清人行。但见其行迹所留白气,宽如屏风,将诸位弟子身后命迹截断。几名高手已齐声喝出:“是天命迹!哪一位骨羽阶前辈,还请现身罢!”
但见此蓝影身后金光攒动,骨纹开裂,正是增羽纹骨纹!众人一齐惊呼,这普天之下,除了广慈、广德二位高僧,还有曾经练得道门玄宗天卷的罗念成,竟还有人身怀增羽纹骨纹。
见此影行迹快不肯见,只瞧金光、蓝光随身闪动,到后来,这两股光形成一个屏障,首尾相接。但见那千万冲天箭矢,便似入水一般减缓了下落速度。一股沉沉的劲力将这千百枝箭托起,随后飓风卷动,箭矢竟改变方向,朝着这人影闪动之处融汇,继而全部化为齑粉,瞬间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在一瞬之间,这发出的箭矢如魔幻般消失,也是发招的同一时间,那卷动的飓风中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销形化骨掌!”霎时间,那箭矢消弭不见,又闻得这声音大笑,继而道:
“雁荡山雄险人神畏,诡府门森罗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