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愁苦为何味的他,此时却那般清晰地感受到酒水之中愁苦。
此前他所弹奏的三首曲子,皆出自荒时之手,随后的那一问言,则是出自虎妞之口。
虎妞说过:只有仰望星空,才能看到希望。
史大彪抬了抬头,举目之下,不见日月星辰,唯剩无边无际的虚无迷蒙,布满了苍穹。
他收回目光,接着缓缓闭上眼,紧随着,迷蒙飘散,史大彪的身影也随着迷蒙的消失渐趋虚幻。
此时,天翊等人静憩在雪原之上。
仰可见飞花连绵,垂雪练寒,银丝带雨,俯可视大地缥银,叠白涟漪,灵韵浩渺。
就在众人等待之际,有一身影突从虚无中引渡而出,正是史大彪。
此刻的史大彪,眼有丛生的迷蒙,整个人就如失了魂般呆滞。
武忘等人神带异色地盯着史大彪,一直以来,史大彪给他们的印象都作疯疯癫癫,但今日他们方才知晓,史大彪是个谜,连带着他的疯癫也是个谜。
史大彪呆愣片刻,随后将视线落定在天翊身上,问道:不忘,你说这一片风雪,可能洗净俗世尘颜
天翊微微一笑,应道: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俗世尘颜,又何须风雪去洗涤
史大彪没再多言,他只自顾地走到一边,接着席坐在漫天风雪下,这一刻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坛清浊交替的烈酒。
此时,凄风,孤月,落雪,只道风尘夜夜扬,凄风弄落雪。
武忘等人起初并未急着去追问史大彪什么,但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围将到史大彪的身边,问东问西个不停:
千叶道:大彪院长,原来你一直都隐藏了实力,真是没看出来
武忘道:大彪院长,那三个家伙呢是不是都被你杀了
无忆道:那三人都有着炼虚实力,要杀炼虚境修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千钰道:大彪院长,他们真的都被你杀了吗
面对众人的问长问短,史大彪不为所动,他动的,只有提悬在手的酒坛。
见得史大彪如此沉寂,众人皆做一副无奈苦涩状,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布,突然冒了句:我自问酒不问仙,半世逍遥半世癫。
闻言,武忘等人纷纷颜笑于面,许是阿布之言勾起了众人的兴致,他们纷纷开始模仿史大彪。
武忘昂了昂首,悠远长叹: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千叶紧随其后,大步以阔,言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听得众人这般言辞,史大彪依旧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他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天翊微微笑了笑,余光不自住地落映出了他身旁的幻茵,此刻的幻茵,一脸安详地笑着,她的两手牢牢地搀扶着天翊,似乎一刻也不愿松开。
就在众人谈笑之下,向西的雪原深处,有一人影静静伫立在风雪下,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流眸顾盻间,碧山迟暮,暗云九重。
水星魂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远方,一身星蓝长袍随风摇曳。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的微笑,一抹淡薄如云的微笑,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沉寂半响,水星魂自顾呢喃道:曳于晴空的云,真的就是云吗飘落大地的雪,真的就是雪吗
言落,水星魂转身而去,衣飘襟舞下,一道蓝芒横贯而出,三两时息,蓝芒便隐没在云雪飞渡中。
他离去的很从容,从容中带着满心欢喜,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北冥四大杀神已有三神被诛,但这何尝又不是水星魂希望看到的呢
夜渐深,万籁俱静,朔风鸣笳,飞雪连天,星横斗转。
经由了一曲风波之后,天翊等人再次陷入了等待,史大彪回归了,但闫帅却迟迟不见从虚实之域中折返。
史大彪对付的是三个炼虚境的修士,而闫帅所面对的,乃是名副其实的四个虚实镜强者,这不由让天翊等人担忧。
无忆道:老大,闫帅前辈不会有事吧
天翊顿了顿,言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
武忘道:老大,你怎么这么坚信丑帅前辈不会有事他对付的那几人,可全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天翊笑而不语,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武忘,甚至他对闫帅的坚信,也来得莫名。
见天翊不做回应,武忘也只好打住不问,反是饶有意味地望着无忆问道:小白脸,你说是大彪院长厉害,还是抽帅前辈厉害
说着,他还朝着不远处正听风望雪而饮酒的史大彪看了看。
无忆白了武忘一眼,言道:死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武忘道:老大都那么相信丑帅前辈,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无忆苦涩一笑,一时竟被武忘这话顶得无言以对。
千钰等人一脸微笑地静静等待着,尽管他们并没有如天翊那般相信闫帅。
千叶的神色略显得有些不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担忧闫帅的安危。
这之前,还曾有一橙衣女子拦道而出,但却无缘无故被人牵引而去,千叶的心里很清楚,这是秦万里所为,而她此刻的不安与担忧,也全是为了秦万里。
她虽不愿承认秦万里与自己的关系,但两人的血缘始终存在,说到底,她终是狠不了心不去认这个父亲。
这一刻,夜月,雪原寂静,穹阔,星辉灿烂。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星辰暂隐,飞洒的雪花匿了身影,东方已作泛白一片。
与此同时,一处平野长空之地,清辉晨霜敛散,刀枪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砰砰砰
兵刃鸣交戈,炸裂四起,眩目而震耳,天惊并地惨。
闫帅与慕容悠等五人激战于天穹之上,闫帅的枪,名为狂风,横挑撩拨之下,金芒闪摇不休,杀气腾幽朔,锋锐灭鬼神。
其势如山,其猛如雷,枪气如罡风,大开大阖,劲势雄迈。
慕容悠等五人在面对闫帅的枪攻之下,皆作艰难抵御之状。
给他们的感觉,闫帅的实力只作虚实镜,但后者每每一记枪锋轮转,无不掀起如山枪影,毫无破绽。
激战这么长时间,慕容悠等五人皆已负伤在身,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平野长空,乃是闫帅的虚实之域,如此为战下去,于他们而言,绝无丝毫益处。
此时,受得闫帅一记横扫之力,慕容悠等五人纷纷退飞出去。
冥刹大喝道:咱们若是再这般畏首畏尾下去,迟早会被耗尽元力,大家都别再留手了,先将此人诛杀后再论其他
言罢,冥刹手中的幽冷长刀,倏出一片风雨,横撩成风,锋似严霜,重而柔铤,水元满刀身,萧飒动苍旻。
浩荡的刀力汹涌澎湃地朝着闫帅落击而去,冥刹再无丝毫保留,全力施为。
见此一幕,慕容悠等人纷纷出击,他们将己身元力凝练到了极致,哪里还有留手之意
霎时间,大战再起,一道道光影腾空飞掠,刀光剑影,倾泻而出。
这一方天地,突被笼罩在声势浩大的动荡中,飘摇,凄风厉啸。
见此一幕,闫帅神色如常,手中的狂风长枪,扎挞圈点了几多,翻翻覆覆,枪影丛生。
枪出,虚实尽锐,若一匹练横空贯射,进不可挡,速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