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阿彪愣了愣,笑道:“人能言语自能窥,天意无言人莫欺。莫道无言便无事,殆非流俗所能知。”
言罢,阿彪落手白子,颊面始终噙着一抹微笑。
无名一脸淡然,只侧目瞅了瞅天翊。
这一看,但见天翊神色如常,额前的缕缕白发随风轻扬,整个人好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天翊没有言语什么,只静默地凝望着桌上的棋局。
见状,无名问道:“白大师,你在想些什么?”
天翊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他想。
这时,阿彪道:“白大师,你觉得我与无名这般对弈,可有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
天翊怔了怔,继而笑道:“阿彪指的可是,不言棋内,反说棋外?”
阿彪点了点头,举目朝着无名看去,但见后者作好奇状,似也对阿彪这般疑问有感于心。
天翊没有急着回答,好若在思衬什么。
无名道:“白大师,在你看来,对弈的状态该如何?”
天翊笑道:“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
无名道:“这般说来,我与阿彪似乎都没有达到这样的状态。”
说着,无名绕有深意地看了看阿彪。
阿彪沉默不言,只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天翊的回答。
沉寂片刻,天翊淡笑了笑,道:“棋内棋外,都不是局吗?又何必太过在意状态?”
“局?”
听得这话,无名与阿彪皆是一愣。
阿彪道:“白大师,那你且说说,何为局?”
天翊顿了顿,道:“方如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阿彪道:“那这样的局,何以可破?”
天翊一脸自若,笑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则局可破!”
闻言,阿彪陷入沉默,连带着一旁的无名也作缄默了下来。
好些时候,无名坦然一笑,视线直在天翊与阿彪之间来回延展,道:“看来,你们还是我所认识的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无名的脸上颇多感概。
“你所认识的?”
阿彪皱了皱眉,目光牢牢凝定在无名身上,道:“我是阿彪,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你。”
天翊笑了笑,道:“我姓白,一个画者。”
闻听两人这般言辞,无名的脸色倏地一沉。
紧接着,他侧目朝着院落看了看,继而又举目看了看月色苍穹。
迟定半响,无名开口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只奈何,今夜的夜,照的并不是故乡的月。”
言落,无名惆怅一叹,那本被其持拿在手的棋子,也在其落手之势下,归放到了棋盒中。
听得无名这般感叹之语,天翊与阿彪皆陷沉默。
沉默了好些时候,天翊开口道:“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阿彪顿了顿,随声道:“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人吹散月边云,照见的,是故人?”
无名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落得无言以对。
阿彪道:“棋上悲欢难堪月,局尽待收浮生卷!我们还是下棋吧!”
说着,阿彪对着无名示意了一眼。
无名怔了怔,不再多言,接着从棋盒中缓缓拾起一子。
天翊静默在一旁,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观棋者。
与此同时,元府前院,千钰与千叶正相坐在画桌前。
夜已深,人却未眠。
“钰儿妹妹,你这画像描画的是谁?”
看着平铺于桌的画卷,千叶蹙了蹙眉,这一路走来,她与千钰只若形影不离,两人所知所见,几近相同。
但此时被千钰描画在画卷上的人,千叶却是陌生的紧。
那是一男子,一落姿翩翩的男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其人被刻画于画卷中,潇洒若美少年,只见其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听得千叶这般疑问,千钰愣了愣,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茫然。
迟定稍许,千钰道:“叶儿姐姐,我如果说我也不知这男子是谁,你相信吗?”
千叶诧住,道:“钰儿的意思是,这画卷中的人,是你臆想描画而出?”
千钰微微点头,她没有告诉千叶的是,那画卷中的男子,并非如千叶所猜料的那般,是她臆想而来。
反之,那男子的身影,就若刻印一般深藏在千钰的心底。
得到千钰的回应后,千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接着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道:“钰儿妹妹,你说白叔他们在后院干嘛?”
千钰摇了摇头,道:“叶儿姐姐,你是修者,钰儿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千叶笑了笑,道:“可钰儿比我聪慧啊!”
千钰浅浅一笑,道:“叶儿姐姐哪里话,钰儿可不觉得自己聪慧。”
千叶没再开口,只静静地陪在千钰身旁。
沉寂片刻,千钰道:“叶儿姐姐,以往你都是给我说不忘的故事,今夜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
千叶苦涩笑了笑,道:“我没有故事,遑论这灯火星星,人声杳杳,说也说不尽浮事。”
言罢,千叶缓缓站起身来,看其模样,似是准备回转屋内。
见状,千钰连道:“叶儿姐姐,叔叔说过,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千叶一顿,背对着千钰,道:“说过吗?”
话语方歇,千叶脚下再不作停,几个提步,其人别远在了千钰的视线中。
眨眼间,前院便只剩下千钰一人。
她蹙额颦眉,接着低眼看了看画卷中的男子。
“你又是谁呢?”
千钰疑惑地道了声,她发现,现如今的自己,常常被这样的疑惑所萦绕。
她不知道自己的白叔到底是谁,她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好些时候,千钰长长一叹,接着将画卷收拢,起身入屋休憩了去。
.......
翌日,中土之地与北冥之地交界的一处平原。
平原广野,突起风尘,散漫的天辉,随着风尘的衍动,也变得疏荡起来。
寒烟萋萋之中,幕似穹庐,笼盖四野,茫然浩荡。
不知觉间,天幕突有霏雨飘落,宛如一片朦胧的烟雾,遮掩了绵延千里的苍翠葱茏。
“咻!”
值此之际,有破空声从霏雨中穿荡开来。
继而见得,一道身影渡虚显现。
这人不作他别,正是北冥阁的天玄子。
看着近在眼前的中土之地,天玄子怅然作声道:“中土之地,我又回来了!”
言罢,天玄子的眼中突起凌冽杀意。
在此之前,北冥阁曾在这片土地落的一败涂地,天玄子本人也险些丧命于此。
只如今,他回来了,带着不同以往回来了,在吞噬了众多渡劫境修者的力量后,而今的天玄子,已然踏入大乘之境。
而这,也是天玄子敢于再次踏临中土的倚仗所在。
“等我先灭了狂客,再去找四方阁算账吧!”
天玄子阴鸷一笑,目光延展所向,正是登云峰所在。
沉寂片刻,天玄子便欲起身而去。
可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平原的上,突起一阵风尘,继而见得,一人影正缓缓踏行而来。
这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与这茫茫原野,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见得这人,天玄子面色一沉,疑道:“这人是?”
还不待天玄子的疑惑落定,那人影已渡显在距离天玄子不远处,他明明走的不快,却给人以缩地成寸。
天玄子冷眼凝望着人影,一脸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来人不简单。
静默半响,天玄子开口道:“你是元府的那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