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韩涛的眼睛，闷闷地叫了声：“韩叔。”</p>
韩涛看着苏景，心神一阵恍惚，他差点以为时间回溯到好几个月前了，当时韩伊娜病情复发，他在湘省时也见过苏景这个样子。要不是苏景现在的状态比当时还要糟糕，他还以为女儿只是病情复发，并没有离开。</p>
很清楚苏景现在的感受，韩涛叹了口气，“叔记得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这都是小娜的命，怨不得你，也怪不了谁。”</p>
“不是的，一定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师姐！”以前苏景没有跟韩涛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是因为情况并没有像如今这么糟糕，但现在师姐已经没了，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苏景深陷在自责当中，难以自拔。</p>
换个角度来说，韩伊娜的离开，完全引爆了苏景对韩伊娜的愧疚。要说他给韩伊娜写歌，没有一点弥补的心思，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但当他得知这种弥补使得韩伊娜进入了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导致韩伊娜病情复发，所以他必定会钻牛角尖，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p>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韩涛冷淡的语气让苏景一愣，是啊，现在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又不能让师姐复活，又不能时光倒流让他回到几个月前。</p>
顿了顿，韩涛继续说：“就算没有你，小娜也是会参加节目的，她也不会缺少好歌。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娜的性子，只能说是她命不好，偏偏得了这种病。”</p>
真的不怪我吗？</p>
苏景眼中露出思索的异彩，但更快便又消失了，仿佛感性战胜了理智，苏景大力摇着头，“我明明知道师姐身体不好，还让她那么拼命练歌，一定是我害了师姐！”</p>
看着苏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韩涛恨不得抽他两个嘴巴子，把他打醒了。</p>
所以说，有时候是不能跟钻牛角尖的人讲道理，因为他已经深深自我催眠了，陷进了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里，任何劝慰他的话语都会被他忽略掉。</p>
在别人看来，或许这是一种病态的矫情，但如果真的遭受到莫大的打击的时候，确实会有些人陷入到这样的魔障里，有人绷不住了就嚎啕大哭，有人在崩溃的边缘自我怀疑，也有人彻底崩溃产生轻生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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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死都不怕还怕活下去吗”就能安慰的，对于这种人来说，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艰难。</p>
当然了，苏景现在还远远够不到产生轻生的念头，但是对韩涛而言，他是不希望苏景这样自责下去的，因为苏景越是自责，韩涛的心里就越是愧疚。</p>
这种情绪很玄妙，也很复杂。</p>
而更重要的是，此刻比韩伊娜还要年轻的苏景，因为同样极高的音乐天赋，韩涛在他身上隐隐看到了韩伊娜的影子。不夸张地说，不仅仅是老苏把苏景当做精神上的一个寄托，韩涛亦是如此。</p>
尽管两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并不影响韩涛把对韩伊娜的关爱和怀念，表现在苏景的身上。</p>
韩涛最后还是没有一巴掌扇在苏景的脸上，而是问了苏景一句：“你知道小娜为什么只捐献了角膜吗？”</p>
敏锐地抓住韩涛话中的“只”字，苏景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相关资料，瞳孔微微收缩。</p>
韩涛调整了一下情绪，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了起来，“小娜体内的癌细胞早已经大面积扩散了，她体内的大多数器官都受到了感染。她唯独能捐献出去的，也只有角膜了。”</p>
看了一眼苏景，韩涛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对小娜来说，这未尝是一种解脱，你根本不知道，她有时候会痛到睡不着觉，哪怕在熟睡中，也总是承受着疼痛的折磨。”</p>
说到这个，韩涛就感觉心如刀割，这一段时间来，他无数次看到过韩伊娜在熟睡中也是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是疼痛得不轻。</p>
苏景甚至不敢想象那个画面，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觉得韩涛说得对，死亡对韩伊娜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但他在心理上还是没有办法接受。</p>
接受事实和接受这个念头，完全是两码事。</p>
看到苏景还是不听劝，韩涛也是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p>
“不管怎么说，你真的没有必要内疚，相反我和你婶子还要谢谢你，帮助小娜实现了她生前的愿望。我也希望你能振奋起来，别让你父亲失望了。”</p>
说完这句话后，韩涛就转身走了，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这一关，终究还是要苏景自己走出来。</p>
苏景看着韩涛的背影，眼神里有几分迷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