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爹离开的时叮嘱她,他要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所以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只消知道来年她生辰之前,他一定会回来。
江燕如不是不信爹的话,只是对长时间的分离还是感到焦虑和不安。
因为这件事,她甚至对爹在临别前发了一顿脾气。
以往江怀魄偶尔也会出城办事,但从没有离开她这么久,更不会把所有师兄弟都带出江府,徒留她一人守在蜀城。
如若不是这样,宣云卫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她带走。
江燕如怅然叹了声气,垂下脑袋,仿佛被暴雨打弯的小草,孤苦无依。
白望舒见忽然就变得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温声关怀,“江姑娘这是怎么了,你不想江叔叔来救你了么?”
江燕如鼻头一酸,轻轻摇了一下头。
“我想爹爹来救我……但我也不知道爹在哪里。”
她的话转得生硬,若是寻常人听了只怕会心中感到不快,觉得她有心隐瞒,不过白望舒并非这样的人。
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再逼迫追问。
“江姑娘别伤心,我会派人去留意的。”
江燕如不说,他反而安慰起她,从袖袋里递出一块绢丝帕子,“江姑娘若是不想待在萧指挥使那里,我也会替你想办法。”
白望舒虽然年纪轻轻官拜锦衣卫同知,前途无量。
但说到底锦衣卫也还是隶属在萧恕手底下,要想同长官抢人,可没有说得那么容易。
这些江燕如自是不知,所以她大为感动。
年少时那几年的情谊能得到他如今如此鼎力相助,可见白望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哪像萧恕这只白眼狗,翻脸不认人!
“望舒哥哥真好,说来惭愧,我第一眼都未认出你来,你却还一直都记得我。”
想起在奴隶场时,江燕如还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陌生公子,压根没认出他是谁。
“哦?”白望舒似乎也有些意外。
江燕如接过那熏着淡香的帕子把不争气的眼泪尽数拭去,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捏着帕子,低声解释道:“就是,望舒哥哥长得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白望舒眸光一转,柔柔落在江燕如脸上,她脸上泪痕擦去,眼圈却还是红红的,仿佛胭脂晕在了眼眶上,看起来柔弱可怜。
江燕如为了让自己的话使人信服,还仰起头,睁大眼睛,认真仔细地打量白望舒。
她柔和的视线从他浓密修长的眉到含笑的眼睛,从笔挺的琼鼻到弯起的唇角。
然后她摇了摇头。
在蜀城的白望舒给人清隽疏朗的感觉,回到金陵城的白望舒却养出了一副贵气。
这也许就是世代显贵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让江燕如一时都生出了陌生感。
他不再是那个在雨中撑伞抱书,拾阶而过的白衣少年,而是金陵城里出行乘香车,餐食奇珍、夜寝华塌的白家嫡公子,身份地位上更是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江燕如又想叹气,可郁气才提到一半,却见白望舒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然后他伸出手指,细心帮她把头发丝里缠住的落叶取下,在两根玉白修长的指头间一片普普通通的叶,都变得像是一片昂贵的翡翠叶。
他把那片翠绿的新叶随意丢在一旁,他轻轻叹了一声,温声道:“不过,江姑娘最好不要在外这般说了,多少会让我有些困扰。”
江燕如并不懂,一派天真地问:“这是为何呀?”
“你兴许还不知,我和废太子是表亲,有人还说过我们有些相似。”白望舒眉眼一弯,用他清润的嗓音耐心解释:“现如今白家还因这事困扰,还望江姑娘在外不要提起此事才好。”
废太子虽已身死乱军之中,但是东宫的余波仍然震荡在金陵,新帝言不正名不顺,让很多老臣还心怀他想。
废太子究竟死没死,他们谁也不清楚。
只是萧恕在人群中振臂一呼,废太子自戕已亡,难辨真假。
一些不死心的势力还在暗地里集结,希望能找寻机会,推翻野帝、重振朝纲。
白望舒所在的白家深受其害,所以更加谨慎小心,不想再有半分牵连也是情有可原。
江燕如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望舒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她怎么能因为一言两语给白望舒带来不便。
再说了,女大有十八变呢,男大可能也会有变化呢,而且白望舒记得关于她的一切,又怎么会是另一人?
“多谢江妹妹体谅。”白望舒朝她点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