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心里陡然一沉。</p>
"谁是这起收购的负责人？"</p>
"是分管广告业务的杨总监，但杨总监休假，所以现在是新来的秦总监负责收购业务！"</p>
"那你去找秦汉卿！"</p>
高路杰卑躬着弯下了腰，掩去了眼里的讥讽："秦总监已经去与乙方接洽，但我们部门是一个整体，我们都是您的下属，所以收购业务还需要在您的领导下进行......</p>
李总监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吩咐的！"</p>
梁乐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明白李婧给他分配这个职务的原因了。</p>
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整个部门发生的大事小事，说白了他都有领导责任。</p>
如果能解决问题，那都是他应该做的。</p>
但要是出了岔子，领导无方的帽子是扣定了。</p>
眼角的余光瞥向高路杰，梁乐心里冷笑。</p>
"前面带路！"</p>
高路杰把腰弯得更低，恭谨笑道："是，梁总监！"</p>
走到门口，梁乐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转了回来。</p>
"艾艾，你跟我一起去。"</p>
商务接待区。</p>
业务部与几家合作媒体一直在沟通。</p>
"尹总、王总、方总，您几位之前也和我们有过合作，第四季度的推广方案及费用，咱们两边已经敲定好了，为什么事到临头，你们又出尔反尔？"</p>
一直负责跟进这次业务的人员是贝贝，她现在气得不轻。</p>
对面三人中的其中一人看了她一眼，翘起二郎腿，笑呵呵道："你们杨总监呢？这种大事你一个小职员还插不上嘴！"</p>
贝贝压住心里的气愤，向他们介绍身旁的秦汉卿："这位是给杨总监代班的秦总监，现在是我们的业务区的负责人！"</p>
秦汉卿的年轻让三人有些意外。</p>
但年轻就意味着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就比精明强干的杨总监要好对付得多。</p>
"秦总监啊，我们刚才讲的你也听到了，真不是我们坐地起价，大家都是生意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干不出来这种缺心眼的事！"</p>
"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上面征税又加了几个点，我们各项投入都得增加成本，原本是谈得好好的，可那是已经给你们降到了利润最低点，我们也就挣个辛苦钱！"</p>
尹总一摊手，无奈道："但现在政策这么一下来，我们连辛苦钱都没了，还得自己往里搭！生意没有做到这个份上的！</p>
我们这不是过来跟您这么一提么，绝对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李氏重工是大企业，还请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生意人的难处啊！"</p>
旁边的王总和方总也纷纷附和。</p>
"是啊，秦总监，要再按照原来的价格，我们亏得回去就得坐公交了！"</p>
增加税点是联邦的大决策，这一点秦汉卿心里清楚。</p>
但上面只是在八月份的时候宣布逐步落实，肯定是先拿烟草、石油、化工等巨头产业开刀，现在才九月份，怎么着都收不到文化广告行业和传媒领域头上。</p>
这三家就是闻到了肉味，一定要来多咬一口才甘心。</p>
秦汉卿摇摇头，态度坚决："情况我比你们清楚，要论增加成本，我们李氏重工以生产制造业立足，已经提了2.5个税点，但我们目前的产品价格依旧维持不变。</p>
联邦现在需要我们支持，个人利益永远只是小事。"</p>
"你们李氏重工家大业大，自然有深明大义的本钱，但我们是小生意人，一家老小都等着这些单子吃饭，您这样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我们也想深明大义，可奈何没有那个实力啊，您说是不是？"</p>
秦汉卿皱眉道："那几位现在是什么意思？"</p>
尹总三人对视一眼，笑呵呵道："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难处都和你们讲了，希望秦总监能理解......"</p>
"......我们经过计算，希望贵公司能在原有价格上溢价5%，也好让我们不至于有太多亏损......"</p>
"......"</p>
梁乐三人来到商务接待区的时候，几家主媒的负责人跟大爷似的，大马金刀地坐着，业务部的几个职员正小心伺候着。</p>
秦汉卿坐在中间，被几家负责人包夹，面色有些难看。</p>
来的路上，高路杰已经向梁乐说了这几家媒体，分别是尹尚传媒、大象传媒、方正传媒，在线上线上都有不错的推广渠道。</p>
三家媒体之前都与广告部有过业务往来，上一次合作情况良好，结果这一次就出了幺蛾子。</p>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梁总监！"</p>
对面的几人看过来，发现来的又是一个毛头小子。</p>
"呵呵，高助理啊，我们不是让你叫李总监来吗？"</p>
高路杰正色道："尹总，梁总监可以全权代理李总监，与各位洽谈业务！"</p>
几个负责人对视一眼，面色如常，眼里却多了几分隐晦的轻视。</p>
不过握手的时候，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热情洋溢。</p>
梁乐把他们的神态和反应看在眼里。</p>
这三家又隐隐以尹尚传媒的尹总为首，看样子倒像是有备而来。</p>
周围几个业务部的女孩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梁乐笑呵呵地在她们旁边坐下，倒是让她们心里稍定。</p>
"哎，我说，怎么弄得跟打仗似的？"</p>
"这几位老总是咱们生意上的好伙伴，又不是咱们的敌人！"</p>
梁乐拍了拍桌子，"这茶都凉了！那个谁......贝贝啊，你去给几位老板泡杯新茶来！"</p>
贝贝委屈地撅起嘴，闷闷不乐地去泡茶了。</p>
梁乐笑呵呵道："来来来，大家都坐，有话咱们好好说！今天各位的茶位费都包我头上了！"</p>
"......"</p>
众人脑子都有点懵，就见梁乐一来就在那指指点点，一番惊人的操作让人摸不着头脑。</p>
坐下来之后，尹总三人眼里的轻蔑之色更甚。</p>
一旁高路杰垂下头，嘴角已经挂起了迷人的微笑。</p>
梁乐热情问道："刚才看大家聊得挺热闹的，说到哪了？讲给我听听？"</p>
尹、王、方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尹总面露难色，摇头叹息。</p>
"梁总监啊，刚才我们和秦总监也说过了，咱就不说别的行业，就单说我们这个文化广告业，不管线上还是线下，推广费用都在增加！"</p>
"哪怕是高速上的户外广告牌，每个单位也在涨价！咱们原来商量的价格，现在真的拿不到了！有的渠道商昧着良心赚黑心钱，我们和他们不一样！</p>
咱们也有过合作，我们以诚待人，只希望李氏重工不要让我们这些伙伴寒心啊！"</p>
梁乐听完，皱着眉头思考一阵，疑惑地问向一旁的高路杰。</p>
"高助理，他们说的事是真的吗？"</p>
高路杰心里一阵痛骂，把他骂得狗血淋头。</p>
你问我，不就把我锅甩我头上了？</p>
咳嗽一声，高路杰恭谨道："秦总监，在业务上还是您更专业，此事自然由您定夺！"</p>
梁乐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砰砰作响。</p>
"这么说，高助理的业务能力还有所欠缺，对不对？"</p>
高路杰被拍得想吐血，强笑道："自然......自然是不如您的！"</p>
梁乐满意地笑了笑，看向对面的几家媒体负责人。</p>
"几位，你们提出溢价收购，是三家统一的意见，还是你们分别代表各自的意见？"</p>
尹总连忙道："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过合理预估，确实非涨价不可，所以连忙来贵公司说明情况，遇到另外两位，真的只是意外！"</p>
其他两人也纷纷附和："对的，我只是代表我们公司！"</p>
"是的是的，真的只是巧合！"</p>
梁乐狐疑地在三人脸上来回打量："你们确定不是统一口供，凑一块儿来给我们施压了？"</p>
三人哈哈大笑，这特么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么？</p>
但是这种事说出去，怎么都脸上无光，谁也不想落人口舌！</p>
"不是！绝对不是！"</p>
"梁总监多虑了，绝无此事！"</p>
"巧合，只是巧合！看来大家都是被逼到没办法了，贵公司一定要体谅我们啊！"</p>
梁乐一拍大腿，认同地点点头，正色道："本总监代理广告部行政总监一职，对你们的难处十分理解！</p>
这样吧，既然你们三家不是一体的，那么咱们就不要在一起谈了！</p>
你们一家家地来，看看到底该溢价多少，至于其他家的就先出去，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收购计划！"</p>
梁乐目光在他们仨脸上转悠，呵呵笑道："你们谁先来？"</p>
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要把他们逐个击破？</p>
王、方的公司较小，本来这一趟就有点心里没底，全凭尹尚传媒马首是瞻，三人抱在一起才有点底气过来要钱，这要是被拆开了，说不定要出大问题。</p>
王总马上说道："我们公司性质与尹尚传媒类似，尹总的意见就是我们公司的意见！"</p>
方正传媒的方总也连连点头："我们也是如此，分开就不必了，尹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p>
"哦，这样啊......"</p>
梁乐恍然般点头，看向了尹总，露出诚恳的笑容。</p>
"那么尹总，你对于溢价有什么要求？"</p>
尹总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已经修炼出了圆润的啤酒肚和滴水不漏的口才。</p>
他环顾一周，认真说道："贵公司第四季度的推广方案维持不变，但是在价格方面......"</p>
王总和方总同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事情。</p>
虽然现在还没有涨价，但是大环境如此，他们受到影响也是早晚的事，现在能多咬下来一口，那都是自己腰包里实实在在的利润。</p>
"价格方面......暂时还无变化，联邦对于文化广告业的税点暂时维持不变，真正落实到我们头上，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拿下李氏重工的单子，我们预计有40%以上的利润......</p>
王总和方总脸上同时变了！</p>
"尹总！慎言！"</p>
"尹尚飞！你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p>
然而尹总就像是着了魔似的，面露微笑，语气诚恳。</p>
"李氏重工是重工业领域里的巨头企业，他们不缺钱，能多要一点就多赚一点，有谁会嫌钱多呢......"</p>
梁乐向着方未艾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停止了。</p>
尹总从着魔中醒来，眼里有着几分茫然。</p>
梁乐笑着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播放刚才录制的音频。</p>
"价格方面......暂时还无变化......"</p>
每个字都无比清晰。</p>
王、方三人面色惨白，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p>
"完了......"</p>
尹总惊恐地指着梁乐。</p>
"你是魔鬼，魔鬼......"</p>
场内一片寂然，几个业务区的女孩惊讶地捂住了嘴，接着神色变得十分激动。</p>
贝贝正端着茶走过来，忽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梁乐的手机上还在播放着一段音频。</p>
再结合看到的这一切，她全都明白了。</p>
不客气地站到三人面前，贝贝叉着腰："三位老总，你们不用坐公交车回去了！但是，就等着接我们法务部的电话吧！哼！"</p>
三人灰头土脸，一刻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走了，连声告辞都没脸再说。</p>
贝贝高兴地跑到梁乐面前，一脸激动："谢谢你，梁总监！你好棒！我决定把我最漂亮的一盆多肉送给你！"</p>
梁乐哭笑不得，让几个女孩收拾一下，回广告部办公区。</p>
他自己走向了方未艾。</p>
「心灵感应」是种四级源能力，这还是梁乐第一次货真价实地见到，果然神秘莫测。</p>
"谢谢你艾艾，你帮我两次了。"</p>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p>
方未艾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p>
感觉最近和她能说得上几句话了，梁乐还想问问她《Re:0》节目的事，见方未艾要走，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p>
点点头，目送她离开。</p>
秦汉卿站起来和方未艾一起回去，背影傲娇，还不忘转头不屑地瞥梁乐一眼。</p>
"哼，都是凭艾艾的能力，不算你的本事，这把不算！"</p>
梁乐见怪不怪，却是看向了一旁讷讷不言的高路杰，意味不明地嘿嘿两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