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敌意的小男孩怒瞪着他，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目光中的怒意掩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p>
“你当我是男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角扬起一丝鄙夷的笑：“我叫龙定心，是巫族龙氏一族的掌族巫女，他们都叫我圣姑，你这妖怪，难道不知道陀螺山与妖怪是势不两立的吗？”</p>
“小圣姑？”白启难以置信，这神情冷傲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枯黄的发辫垂在干瘪瘪的胸前，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个掌族巫女，或许这孩子太喜欢幻想罢了。</p>
龙定心松开怀抱的树干，舒展双臂做出鸟雀飞翔的动作，白启吓了一跳，心脏又莫名地狂跳起来，“小丫头，你不想活了？你这样跳下来会摔死的。”他急得大喊，瞬间从雪兰树中间穿过，双掌微扬，却不想，自己以为小小的力道却猛然间迸发出去，坠落到一半的龙定心忽然被这强劲之力震得飞出几丈远。</p>
小小的身子猛地砸向嶙峋的山石，龙定心顿时丧失意识，还来不及呼救便昏沉睡去。</p>
白启疾速移到她身边，跪下来抱住她瘦弱的身子，手指触碰到的身体时，能摸到她微微突起的骨关节。</p>
这孩子，这么瘦，这么小，她的爹娘不会心疼吗？</p>
他抱紧她，解开她衣襟时，感觉到她身体抽搐了一下，似是在抗拒，他紧皱着眉，拉开她的衫子，视线不敢乱瞟，瞧见她后背的衣裳被鲜血浸透，他咬咬牙，直接扯开她已经破裂的衣背。</p>
尖锐的石子扎进她的背肉里，皮肉裂开，鲜血汨汨不断地流出，他手指颤抖着，刚刚触到狠狠扎进她肉里的石尖，只听得她抽泣一声，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p>
他的心脏又开始奇怪地颤动了，肺腑之间流淌着一股酸楚，紧接着，好像连血液之中都注入了这种前所未有的痛感，他忍住难过，心疼地道：“小丫头，忍着点，我为你治伤，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p>
“爹，娘，我不走……廉刹长老，我不要做掌族巫女……”</p>
龙定心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干扰了他的心力，他只得暂时放弃为她治疗，忽然间，她身体一震，乌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他。</p>
“你这妖怪要做什么！”她尖尖的小脸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渗出，滑向脸颊和锁骨，被汗液浸染的伤口越发地疼痛难忍。</p>
白启拈着没入她背肉的石子，那尖石子竟刺入了大半，“你受了重伤，石子扎进肉里……”</p>
“我不要你关心！”她忍着痛从他怀里挣脱，顺势拉上衣裳，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而后，退了一段距离，盘膝而坐，双掌结下手印。</p>
过了一会儿，他瞧见她虚弱地坐起，血淋淋的伤口竟已全部愈合，这才相信，她真的是巫女。</p>
他的无心之失成为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之后，只要看到他，她就会徒生恨意，而他却从来也不还手，甚至还在她与妖怪搏斗之时暗中相助，她的法力也越来越高了。</p>
她说：“你暗中指点我，不怕终有一日被我灭掉吗？”</p>
“我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他终于明白埋藏在心中的那种既甜蜜又苦涩的感情是什么了，身为一只狐妖，他跟着她学到了太多东西，甚至学会了如何去爱。</p>
“白启，你是妖，我是巫女，你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吗？我这一生都要为龙氏一族付出，自从我当上掌族巫女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一生都要做个无情无爱之人，我没得选择，我们两个，只能成为敌人，你知道我活在这样两难之中有多痛苦吗？”</p>
她已经十八岁了，出落得比一般普通的姑娘家还明艳动人，只是她清冷孤傲的性子让所有人都难以接近她，唯独对他，却是不一样的。</p>
“如果你要履行你的职责，必须得除掉我才行，那么，我不会反抗的。”他望着她一袭红袍裹身，遗世独立的美却让显得落寞和哀怜。</p>
她转过身，发丝被风吹乱，几缕秀发迎风飞扬，苍白的脸颊如透明的叶子，满眼都写着凄然，“你真的以为我做不到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了不让他看穿自己极力的伪装，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发现，想要笑，竟是这么困难的事情。</p>
长这么大，她的笑容屈指可数，对族里的人，她根本不愿意笑，对着白启的时候，她才能像个孩子一般笑得纯真无邪。</p>
白启仰面望着天空，从天边传来的笑闹声让他又想起了茈狐山，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此刻在做什么呢？他想告诉他们，他爱上了一个巫女，甚至，宁愿毁在她手里也绝无怨言，若是那些高贵的九尾狐族家人们知道了还有这样一个傻呆呆的兄弟，一定会笑死的吧？</p>
师父说过，情关难过，务必要在陷落之前全身而退，否则，将入万劫不复之地。</p>
他想要跟师父说，徒儿已经陷进去了，再也无法抽身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