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有志(1 / 2)

 顾辰之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学医。</p>

他也不想如此不孝,惹得父亲暴怒。</p>

可人各有志,他不能违心走父亲安排的路,自己一辈子不痛快。</p>

前年顾辰之和同窗去东郊游玩,看到田里的老农,背脊佝偻忙碌着庄稼活儿。</p>

顾辰之几个同窗讨口水喝,就和老农闲话,问他一年的收成如何。</p>

老农说,不过是糊口。</p>

“如今世道太平,不用打仗逃难,逃荒的人也少,干活就能填饱肚子,这是老天爷的恩赐啊。碰上了灾荒之年,颗粒无收,半年就白忙碌了……”老农笑着对他们几个公子哥说。</p>

几个人笑笑。</p>

他们赏了一回稻田绿秧,作了几首诗就回了家。</p>

顾辰之却一直记得那老农脸上的沟壑。</p>

他们每日从早忙到晚,只求一碗米粥裹腹。</p>

而顾家每顿吃饭,都要大量的剩余。</p>

明明能自己穿衣,却要丫鬟服侍……</p>

那么,他顾辰之长着手脚是做什么的?</p>

盘中餐,哪一粒是他自己赚来的?</p>

他就开始在市井行走,见得越多,心里总憋着一口气。</p>

他也不妄想自己能造福百姓。</p>

只是想自己开个药炉,也能施舍救济一方……</p>

他又想起自己看书,看到将“医者”这一行成为“杏林”的来历:三国的时候有个叫董奉的人,他看病不收诊金。病家的病若是痊愈,就在董奉家的后山种两棵杏树。</p>

不久,董奉家的后山,杏树成林。</p>

春上杏花绽放,蔚然如霞,灿红映衬了半边天。</p>

后人就把医者用“杏林”代替呼之。</p>

每每想到这些,想到那董奉,想到杏林,顾辰之心里就一阵热血沸腾。</p>

特别是顾瑾之的医术越来越显著的时候,顾辰之心里的骚动,再也按捺不下去。</p>

他找了很多名医的医案自己看。</p>

偷偷的看。</p>

哪怕看不懂,他都先背下来。</p>

有了这样的准备,他才敢今日违背父命开这个口。</p>

顾辰之不求史册流芳,不求百姓感恩,只想将来若是有位像那位背脊弯曲的老农一样的穷苦人来求诊,他能解了老人的病痛,不收诊金,让老农把诊金省下来买口粮。</p>

这样,顾辰之才能活得心安理得,才不枉自己在这个世上走一遭……</p>

否则,尸位素餐,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p>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尚未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妻子林蔓菁,大夫人后脚就跟了来。</p>

大夫人眼底的泪痕未干,把大奶奶吓了一跳,忙叫人将惜姐儿抱出来。</p>

大奶奶亲自端了茶给婆婆。</p>

大夫人坐下,瞧了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对大奶奶道:“让人都出去吧,你在这里服侍。”</p>

大奶奶道是。</p>

等人都散去,大夫人就对顾辰之道:“你跪下!”</p>

大奶奶心里骇然,不由向丈夫面上看去。</p>

顾辰之有点不情愿。</p>

大奶奶自己忙噗通跪了下去:“娘,相公做错了什么,都是儿媳妇的错儿。您骂我就是了!”</p>

说着,给大夫人磕头。</p>

顾辰之这才上来,拉住了大奶奶。</p>

他也跪下,对大夫人道:“娘,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蔓菁没关系。她还不知道!”</p>

大夫人自然知道林蔓菁的性格。</p>

顾辰之去说那些混账话,不可能是林蔓菁挑拨的。</p>

林蔓菁最是中规中矩。</p>

“蔓菁起来!”大夫人沉声道。</p>

大奶奶忙爬起来,不敢违逆。</p>

“你可知道错了?”大夫人厉声问顾辰之,“若是知道错了,明日一早,在你爹爹上朝之前,就去赔礼道歉!”</p>

顾辰之梗着脖子不语。</p>

大奶奶都快急死了。</p>

她云里雾里的。</p>

怎么半日的功夫不在婆婆身边服侍,相公就惹了事?相公平素从来不忤逆公婆的啊!</p>

“娘……”顾辰之抬眸,哀切看着大夫人,“娘,您也要逼死儿子吗?儿子又不是作奸犯科。行医有什么不好?咱们祖宗是摇铃串巷的赤脚大夫,我不过是继承祖业……”</p>

“还说!”大夫人的手重重击在案几上,声音严厉道,“你知道你爹爹最恨人提及他的出身。你却一再往你爹爹心窝里扎刀子。你记得祖宗,却忘了父亲?”</p>

顾辰之不说话了。</p>

大奶奶林蔓菁终于隐约明白了什么。</p>

她又跪下,请大夫人息怒。</p>

“我……我没有忘记孝顺。”顾辰之声音有点湿,眼泪涌了上来,“小时候我不爱念书,娘说不念就不念,将来跟着祖父学医去,做个太医院提点也好,可父亲不同意。而后,我中了秀才。</p>

再后来乡试的时候,前几日我就开始泻肚子,娘说命中没那个福运,不考就不考,多少人一辈子没中举人的?娘总是说,人活着,先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再要对得起自己,要心里记挂着别人的恩情。</p>

怎么到了今日,娘也来逼我?娘,我若不是定了决心,我不会提这话,惹得爹爹不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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