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道是,转身去寻衣裳和木屐。</p>
外头的雪仍在下,搓棉扯絮般,滚滚盖下来。</p>
丫鬟秋雨撑着伞,海棠搀扶着顾瑾之,往外院去。</p>
雪几乎要淹没到脚脖子。</p>
这么一会儿,下了这么大的雪。</p>
大门口,站着两名家丁,一名护卫。李忠在门口,穿着蓑衣斗笠,冻得有点发僵,忐忑不安等待消息。</p>
看到顾瑾之出来,李忠忙跪下给她行礼。</p>
顾瑾之对李忠道:“你们的房子塌了吗?有人受伤吗?”</p>
李忠站起身,也顾不上拍膝盖上的雪,回答道:“都塌了,没人砸着……”</p>
“人没事就好。这外院有十来间厢房,我叫人收拾出三间,你们一家人都过来,把值钱的东西也搬过来。等雪停了,房子慢慢修,不急一时。”顾瑾之道。</p>
李忠又忙跪下磕头。</p>
顾瑾之亲自出来说话,李忠受宠若惊。</p>
他回去告诉了李婶。</p>
李婶自然高兴不已。</p>
顾瑾之还叫了家丁,帮着他们搬。</p>
李家的被子和厚衣裳搬了过来。其余的东西,全部留在破屋里。</p>
李忠和李婶带着大儿子、儿媳妇和余下的三个孩子,都到了顾家的祖宅。</p>
安顿好了之后,李婶带着媳妇和女儿们,进来给顾瑾之磕头谢恩。</p>
“这没什么,邻里之间原就该相互帮衬。”顾瑾之笑道,“你们安心住下,等雪停了再说。”</p>
李婶又道了谢。</p>
她跟顾瑾之解释:“房子早该修了。秋上粮食卖了,有了些余钱,是打算修房子的。早年下雨,那房子就塌过几次,我们也怕冬上暴雪,没处安身,是打算大修一回的。</p>
只是到了十月间,西头的老陈家媳妇,给我们二小子说了个闺女,准备明年春上认认亲。认亲是大事,总不能手头没点余钱,叫亲家说咱们不尊重……”</p>
农家余钱不多,孩子娶媳妇更是大事。</p>
李忠家的二儿子在城里银饰铺子里做活计,今年已经十五了。</p>
李家家境尚可,李忠的二小子有聪明勤快,庄子上没人不夸的。一到了年纪,就有人上门说亲。</p>
李忠夫妻俩节省,老宅子几十年了,也没舍得盖新房,只想着先给孩子把亲事说定,再做后计。</p>
哪里想到房子这么就塌了。</p>
“哪里困难,只管开口。”顾瑾之道,“等来年收成好了,再还给我不迟。”</p>
李婶忙谢恩,又连声推辞:“哪里敢要您的恩典?家里的钱是够的,多少钱办多少事。您肯借地方给我们落脚,已是大恩大德了……”</p>
顾瑾之坚持了下,李婶拒绝得很坚决。</p>
农家人有农家人的骨气,顾瑾之就没有再说什么。</p>
她只是吩咐李婶一家人,安心住下。</p>
不成想,晚膳的时候,李婶亲自去掌勺,给顾瑾之等人做了顿丰盛的饭菜。</p>
连朱仲钧也夸:“李婶这手艺,到城里大户人家去做个厨娘,没人不喜欢的。”</p>
说得李婶微愣。</p>
她不知道朱仲钧是真心夸她,还是客气敷衍,所以目光里带着几分不确定。</p>
顾辰之和林翊也纷纷赞赏,顾瑾之也夸了一回,李婶这才相信了。</p>
她眼睛转了转:乡下种田,无疑是个祖业,舍不得丢弃。可惜地税太重,每年的收成都是勉强糊口,如果能到城里去做事,至少比在家里强些。</p>
就是没人引荐,只怕高门大户看不上李婶这么个寒酸的乡下老太婆。</p>
她眼眸微黯,不再痴心妄想。</p>
吃了饭,李婶又在一旁服侍着端茶递水。</p>
顾瑾之几次说不必如此的,她仍坚持。</p>
她知道住在这里,顾瑾之是不会要她的钱的,而她又是个忠厚人,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顾瑾之就不再劝她了。</p>
顾瑾之等四人吃了饭,依旧说话。</p>
李婶在一旁服侍,有模有样的。</p>
“这大概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冬天。”顾辰之感叹,“去年也有暴雪,只是没这么早……”</p>
李婶听出了话音,突兀插话:“大少爷要回城了吗?”</p>
“是的,明年三月。”顾辰之笑着回答。</p>
“林先生也走吗?”李婶又问。</p>
林翊笑着点头:“我也是要走的……”</p>
李婶目露遗憾:“唉,以后方圆几十里都没个大夫,若是急病,就不得了了……”</p>
顾辰之和林翊微讶。</p>
“隔壁的凌家庄,不是有个凌大夫?”顾辰之问,“两三里路就到了。”</p>
“您还不知道?”李婶满脸悲切,“他死了。”</p>
顿了顿,李婶补充道,“看错了病,被人打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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